第七十五回 野狐出山葬荒冢,泥牛入海无消息(第4/5页)

光波翼轻笑一声道:“谷先生,何必再惺惺作态?你这双面细作已经做了二十多年,是不是很辛苦啊?”

谷逢道故意作色道:“光波兄弟何出此言?”

光波翼道:“当年先父遇害之后,风长老约淳海出来询问实情,可惜被目焱知晓,便将之杀害灭口。还有后来信子隐廉全家遇害,这些血债都该算上谷先生一份吧。”

见谷逢道满脸惊慌、讶异之色,光波翼又道:“当年你为了向目焱表示忠心,不惜出卖了这许多性命。同时你又尽心尽力为瞻部道做事,让南、北两道都对你不疑。你脚下这两只船,的确踏得不易呀。”

谷逢道面色苍白,汗如雨下,颤声说道:“你如何知晓这些?”

光波翼道:“有一位姓石的朋友,为了寻找在下,曾探访各地的信子,一个多月以前他来长安寻过你,从你这里知晓了一切。”

谷逢道侧目想了想,说道:“我怎么不记得有此事?”

光波翼笑了笑,说道:“他姓石,是一位识族忍者。”

谷逢道这才想起,一个多月前确有一位客商打扮的倜傥公子,曾到他店中吃茶,点名要见掌柜的,待自己出来与他相见,他却只是眯着眼睛看了自己一会儿,随便寒暄两句便走了,当时还觉得此人奇怪,没想到他竟是一位识族忍者,以通心术窥探了自己的天大秘密!

“谷先生,你还有何话说?”光波翼的问话让谷逢道回过神来。

谷逢道连忙回道:“当初是目焱主动寻到我,逼我与他同流,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光波翼笑道,“我将纪家姊妹托你照料,你却勾结妖道幽狐,设计欺骗离间我们,可有此事?”

谷逢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光波翼哼了一声,道:“隐廉的后人尚在,轮不到我来向你寻仇。你只需告诉目焱,三日后一早,我在试情崖顶等他。如果见不到他,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说罢拂袖出门而去,只留下谷逢道兀自惴惴。

三日后。

试情崖顶凉风习习,风中携着阵阵血腥味。

光波翼看了看谷逢道的尸首,见他面目扭曲恐怖,两手中残存着被血染红的衣服碎片,指尖鲜红,胸口处被抓得血肉模糊,显然是他自己撕抓的,死前不知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光波翼叹道:“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离术,你为何杀他?”

目焱道:“你们已经知晓了他的秘密,如今他对我、对你们都是个多余之人。我想你们早晚也不会放过他,与其让他活在恐惧之中,倒不如死了干净。”

光波翼嗤鼻道:“我们也已知晓了你的秘密,你是不是也活在恐惧之中?是不是也成了多余之人?”

目焱并不理会光波翼的问话,而是淡然说道:“翼儿,这一年多你去了哪里?”仍像是一位慈爱长者在关心自己的孩子。

光波翼道:“我在等你。”

“等我?”目焱似笑非笑地看着光波翼。

光波翼又道:“炳德,你知错了吗?”

目焱一怔,恍然间,好似光波勇站在自己的面前询问自己。

目焱回过神来,哼笑了一声道:“你长大了。”

光波翼道:“黄巢的首级应该已送到成都了。”

目焱点了点头。

光波翼又道:“你早知有此结果,不久前却还在帮他与朝廷对抗,为何?”

目焱微笑道:“我不是在帮他。我早说过,黄巢竖子不足以成大事。我不过是让他发挥些余力罢了。”

目焱狡黠地对光波翼笑了笑,又道:“你要扶植一股力量,就要削弱他周围的力量。”

光波翼道:“原来你帮助黄巢垂死挣扎,是为了进一步搅乱时局,好让一股新力趁机崛起。”

目焱道:“你真是个聪明孩子,若得善加调教,前途不可估量,只可惜……”

光波翼问道:“你扶植的这股新力量又是谁?”

目焱道:“此人与黄巢不可同日而语,是个做大事的人,不过羽翼尚未丰满,还需假以时日。”

光波翼知他必不肯说出那人名字,便不再问。

目焱又道:“咱们闲话说完了,我想知道,你今日为何还敢来见我?”

光波翼道:“那位遮先生已经准备好了吗?”

目焱道:“不是一位,是两位。他们一直都在施展禁术,怎么,你没察觉到吗?”

光波翼故作惊讶道:“哦?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说罢忽然从目焱眼前消失,片刻间又出现在目焱面前,将不省人事的遮楚天与遮蜀天兄弟俩丢在地上。

目焱大惊失色。

光波翼道:“别担心,我只是废了他们的忍术。”

刹那间,目焱两眼瞳孔已变成血红,瞪向光波翼,却见光波翼若无其事,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目焱不由得一阵心慌,愣在那里,竟不知所措。

“为什么?”饶是目焱久经风浪,阅历无数,此时嗓音却有些嘶哑,“你是人是鬼?”

原来目焱在对光波翼施展目离术时,竟无从进入光波翼的阿赖耶识,或者说根本无从寻伺到他的阿赖耶识。目离术乃是通过将对手阿赖耶识中的负面情绪与记忆激化、放大到极致,而令对手瞬间崩溃而死。目焱施术后,却有如泥牛入海,了无消息,根本寻不见光波翼的阿赖耶识,加之遮族兄弟的禁术也对光波翼丝毫不起作用,以至于他觉得光波翼并不是个真真实实的人。而且即使对手是个鬼,也能探寻到他的阿赖耶识,除非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幻影。但是光波翼又能施展凤舞术,瞬间便废掉遮族兄弟的忍术,又不像是自己的幻觉,以他的忍术修为,当今也无人能以幻术迷惑住自己,故而才有此问。

光波翼笑了笑,说道:“可怜你精修忍法数十年,枉称一代高手,竟不知有此事吗?”

“什么事?”目焱大为疑惑。

光波翼道:“你的目离术若要深入对手的阿赖耶识,就必须先要寻伺到对手的念头,这个念头便是你的入口。然而对手若是无念,你又能奈何?”

“无念?”目焱蹙眉盯着光波翼道,“你分明在与我对答之中,又怎会是无念?”

光波翼道:“常人听说无念,便以为是一念不生,心如死灰,那又与木石一般的蠢物何别?所谓无念者,乃是无邪念,并非没有正念。”

“一派胡言!”目焱反驳道,“管你是正念、邪念,就算你心中念着仁义礼智信,我的目离术也必定会察觉到你的阿赖耶识。”

光波翼笑道:“你说的那些并非是正念。正邪之分不在善恶道德,善恶俱是分别,但凡有取舍分别、有执着之念即是邪念,若于念头上无取无舍,不分别、不执着,便是正念。正所谓即念而无念。若达此理,邪念、烦恼俱成正念,如木柴入火,皆化为火。若不达此理,则正念亦成邪念,虽然心中常念仁义,仁义也只成为烦恼系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