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6/6页)

等柳氏回来,就收获了哭唧唧的岑良,以及蹲在池塘边拼命甩头的落水小狗一只。

岑文经捋着头发,嘿嘿直笑。

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岑玄因那赖皮样儿,就抱着柳氏的腿痴缠。

“娘,我就只是下水一会,一小会……”

柳氏抱着岑良,被他晃得无奈,怀里的良儿被逗得开怀,又咯咯直笑。

“好惊蛰,别晃了,良儿都要掉下来了。”

……如在梦里,如在现世。

惊蛰是叫着娘醒来的。

他望着漆黑的殿宇,下意识摸向眼角,却发现正是湿哒哒一片。

惊蛰慢慢坐起来,发现原本容九躺着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不过现在他没心思去想容九去了哪里,只是深深地将脸埋在掌心。

说来,他已经很久没梦到家人。

惊蛰在家中,也叫做惊蛰。

他是出生在惊蛰那天。

所以惊蛰,是他的小名。

柳氏总爱这么叫他,良儿也是,唯独父亲,会叫他的大名岑文经。

惊蛰在黑暗里坐了许久,这才慢吞吞爬起来。刚才这会,他已经清醒得差不多,再也睡不下。

容九也不知道去哪了。

惊蛰将放在床边的外衫捡起来穿,拢了拢,就打算出去走走。

白日里,他勉强熟悉了这屋内的布置,走起路来,也没怎么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摸到门边,将门给推开,就看到廊下站着几人。

只是很明显,有几个,那腰都弯得要断掉,恨不得就跪倒、或者匍匐在地上。

惊蛰一眼就看到容九。

那抹身影,也难有人与其相抗衡。

容九的身上长久携带着一种惊人的煞气,只是在惊蛰的面前,时常会无意识地收敛。

惊蛰甚少看到容九这么……

有压迫感。

容九冷白的皮肤,在月下变得更像是某种凝固的石像,精雕细琢后的眉眼冷酷阴森,那种冰冷的煞气如同索命的绳索,正套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

恐怖的威压几乎压断了身前几人的腰,哪怕只是看着他们的半边身子,都能觉察出他们的惊惧与惶恐。

恍惚间,容九仿佛是地狱恶鬼,而那些人,都是被他扼杀的冤魂。

……哈哈,惊蛰尴尬地笑了笑。

他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惊蛰对上容九冷漠如刀的眼神,不免打了个寒颤,好吧……不怪那些人害怕,他瞧着也是有些怕的。

“我……”

惊蛰正想鼓起勇气,说这只是个意外,让他们继续时,就见容九已经拾级而上,抛弃了身后那些个人走到他的身边。

而后,姣好的眉头蹙起。

“怎么没穿鞋袜就出来?”

他低头。

惊蛰也跟着低头。

无辜的脚趾头裸露在外,的确不着鞋袜。

惊蛰尴尬地动了动脚趾头,嗫嚅着:“……忘了。”做梦醒来后,心神有些震荡,一时间也没想起来。

容九抬手抹过惊蛰的眼角,声音沉了下来:“哭了。”

惊蛰弱弱:“只是做了个梦。”

容九面有不虞,将人给抱走了。

“……你外面……”

“不必理会。”

不多时,屋内亮起了灯。

短时间内,男人该是不会出来了。

此刻,门外站着的几人,才敢悄悄直起了腰,而后面面相觑。

方才,他们不敢直视那人的模样,却能感受到景元帝的态度。

那残酷的寒意收敛,蜕变成温凉的气息,帝王转过身去,于是,那暴戾的杀意也随之蛰伏,化为另外一种鲜明的不喜。

哦,景元帝在不高兴。

在为那人没穿鞋袜出来,而不高兴。

真真稀奇,有朝一日,能看到陛下不高兴时,是真在发脾气,而不是……活活将人给砍了。

正如刚刚命悬一线的他们几个,也差点掉了脑袋。

他们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下意识看向刚才两人站立的方向。

“刚才那人,是谁?”

其中有人问,他的面色微白,可双目却紧盯着刚才的位置,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的心头浮现,仿佛促使着他去……膜拜,亦或者匍匐下去。

是因为景元帝吗……不是,他也害怕敬畏着陛下,可这是另外一种古怪的欲望……

他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将其他几人吓了一跳。

“陛下既然有事,那我等合该退下。”他顶着半张肿胀的脸说道,“该办的,可得尽早都处置了。”

他刚才下手,可半点都没留情。

其余几人古怪地盯着他看了眼,默默点了点头。于是,他们悉数退入黑暗里,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再无人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屋内,惊蛰正在挣扎。

“我自己来!”

惊蛰夺过容九手里的巾子,匆匆擦完自己的脚,然后迅速上了床。

他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出去,容九的情绪显然正在高涨中,那是一种锋芒毕露的杀意。

尽管对上惊蛰后,那很快蛰伏下来,又很快成为欲望的肥料,迅速燃烧起来。

惊蛰想哭,到底是谁当王?

真的是他吗?

“……你似乎,很不想我和其他人见面?”

惊蛰犹豫着,有点不安地说道。

“是不是我留在这里,给你添麻烦了?”

刚才容九的动作很快,甚至没让惊蛰看到多少外面的情况,也是因为太黑,着实只能看到廊下那一点点月下痕迹。

可惊蛰对容九已经一点点熟悉起来,那他刚才的动作,多少是带着点回避。

惊蛰小心避开一些会叫人心里刺痛的可能,尽量不去想,只是说着:“虽然有些风险,但我早些回去,也是……”他的话被打断。

被突如其来的一句,怪异,扭曲的话语。

“我不想让任何人见到你。”

容九听似平静、淡定的嗓音下,有狂躁的熔浆在咆哮。惊蛰当真不知,人要如何发出这种看似冷静克制,却又充斥着无比狂热的声音。

“不能看到,不能听到,不能拥有。”

宛如毒液的话语,从那张艳丽鲜红的薄唇里涌出,无声无息编织成捕猎的巨网。

男人半跪在惊蛰的身前,弯下那孤傲的脊背,他的头颅靠在惊蛰的大腿上,炽热的吐气,在皮肤上乱窜,那禁锢的力道将惊蛰牢牢锁住,几乎无处可逃。

容九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无比卑微地渴望着一丝丝垂怜。

——“只属于我。”

却也是最疯狂、贪婪的信徒。

掠夺,囚禁,种种手段也罢,他只允许惊蛰的目光,落在他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