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5/6页)

柳氏就是在这边帮工。

今日来上值时走得匆忙,将熬好的药给落下。亏得是岑良休息在家,这才能及时将药给送来。

岑良特地选了厨房不太忙的时间过来,柳氏一见到她就笑,无奈地说着:“真是上了年纪,这点小事都忘。”

边上的许婆子笑眯眯地看着岑良,嘴上说着:“有这么贴心的女娃,高兴都来不及,要是我家娃子能天天和良儿这么孝顺,我巴不得多忘几回。”

听着许婆子这么一说,边上的人也笑。柳氏来了后,手脚麻利,做活还算不错,就是体虚这个毛病,让她做不了重活,可一些轻巧的糕点她做来却是不错,后来上了手,也就逐渐让她在这厨房里站稳了脚跟。

只是到底是累,帮厨的事,怎可能不累。柳氏体弱,岑良心里惦记着,这每个月的药,一次都没迟过。

岑良盯着柳氏吃了药,也没再多待着碍事,匆匆道别离去。

许婆子不过和其他人说了两句话,一转身,那姑娘家家就不见踪影。

许婆子朝着柳氏说道:“怎不让良儿多留会,这一没看到,就回去了。”

柳氏温和地摇头:“她到底是外人,让她在这里晃悠,还是不好。”

许婆子不以为意,往柳氏身边凑了凑,轻声说:“我看良儿的年纪不小,你还没给她说人家?”

柳氏一听许婆子这话,心里就不免苦笑起来。

这许婆子好心是好心,可人总是爱碎嘴,尤其是岑良第一次来给柳氏送药的时候,许婆子就一眼看上了岑良,总惦记着要她给自家孙子做媳妇儿。

柳氏见过许婆子的孙子,是个读书人,看着有几分傲气,人虽没有眼高手低,但不算良配。

她怕良儿过去受委屈。

她委婉拒绝过几次,只是许婆子不肯罢休,总是在这件事上说了又说。

柳氏这日回家,就见岑良在墙根下,借着最后的余晖在做活,那明亮的大眼睛微眯着,勉强才看清楚手里的绣活。

岑良这一出,气得柳氏急急走过去,抢走了她手里的绣活。

“天这么黑,你还做什么做,快些进屋去。”

她的声音难得有几分大。

岑良做得入神,没发现娘回来,被柳氏抓住,嘿嘿一笑,也不敢去要回来,步步跟着柳氏回屋去。

柳氏将绣活收起来,岑良怕她气得身体不舒服,小声说道:“娘,我只是刚才入神,没发现而已。你别生气了,我以后肯定不会……”

“良儿,今天,许婆子和我说,她之所以几次都和我提亲,是他家青云看上了你。”张青云,就是许婆子的孙子,柳氏张了张嘴,“你有没有想过……”

张青云瞧上的,和许婆子自己看上的,那又是两回事了。

“我不嫁。”岑良认真地说道,“娘,你就别惦记着我嫁人的事。我说了不嫁,谁来也没用。”

柳氏叹了口气:“你要是嫁了人,就不用总是这么吃苦……”本来做女红就很伤眼,结果岑良还总是偷偷在傍晚加活。

今天分明是她休息的日子。

岑良却是不肯。

她知道柳氏总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希望岑良早日出嫁,不要再管她,可岑良怎么可能不管柳氏?

当初如果不是柳氏带着她,哪怕改嫁都能活下去,何必操持得这么辛苦?

“娘,今儿我回来,在街上听到个消息,”岑良打断柳氏的话,“黄家出事了。”

她不愿和柳氏吵,直接将话题带开。

柳氏刚背着岑良在点灯,闻言立刻转过身来,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徐三叔说的,那天他亲眼所见。”

徐三叔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每日都要在京城游走,他说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

岑良:“徐三叔说,那日有官兵进了黄府,把黄庆天给抓走了。”而且黄府连着好几日,都有车马外出,那模样,看着像是去四处求援。

柳氏一听到黄庆天的名字,眼底不由得流露出深刻的仇恨,若非这个人,他们不会一家失散,夫君也不会为此死去。

她揉着额角叹息:“可惜的是,我们身上并无证据,不然,真的想去告上一告。”他们不知黄庆天所犯何事,却期盼着他能早些死去。

至于翻案……

岑玄因在出事前,倒是曾和柳氏说过,他手中有着能让黄庆天认罪的证据,可过不多久,岑家就出了事。

自那后,柳氏竟是再见不得岑玄因一面,自然也不知道他将罪证藏在何处。

如果只有柳氏一人,她肯定要去鸣冤鼓,哪怕吊死在官府外,也要让这件事再起波浪,可她还有岑良。

她不能让女儿再继续受苦,也只得忍下心中热切的希望,对岑良笑着:“良儿,善恶到头终有报,定是他作恶多端,正该偿还的时候。”

岑良闻言,却是有些沮丧,叹气着说道:“纵然他能偿命,可阿爹也回不来了。”

而后,她似乎想起更伤心难过的事,低头呜呜。

“那许府,将咱家的院子都给卖了出去。”

前几日,岑良好不容易得了空,出来觅食的时候,又偷偷去看了眼从前的家,却发现那外面挂着的不再是许府,而是容府。

而且门里门外,也不再是冷清。

有好些人进进出出,那模样看着是在整修,将过久没有人住的府邸重新翻新。

趁着这个空当,岑良在门外贪婪地看了好几眼内里的情况。

许是这宅院落到许府手中,并不怎么重视,内里的格局摆设都和从前一般无二,只是年久失修,显得有些老旧。

她不敢多看,怕引来其他人的注意,过不多时就匆匆离开,只是一面走,一面抹泪。

如今再搬去新人,故土离她们越发遥远,好似再也回不去了。

柳氏叹息着抱住岑良,还跟小时候那样,轻轻晃动着她,就像是在安抚小宝宝那样,“良儿,娘亲的乖乖,莫要哭了,娘给你哼曲儿。”

岑良趴在柳氏的怀里默默点头,于是,柳氏就慢慢地给她唱。

小调带着几分清愁,却又无时无刻透着生动的朝气,是年幼时,柳氏经常给他们兄妹俩哼的小曲儿。

算不上多么高雅的曲调,却每每总是能让他们安然入睡。

岑良闭上眼,就好像回到了许久之前。

她和兄长岑文经喜欢呆在池塘边,柳氏总是害怕他们贪凉,就在边上盯着。

可总有看不住的时候。

有时候,柳氏不过去厨房看一眼,趁着这空隙,岑文经就偷偷摸摸下了水。

扑通——

好大一声,把小小的岑良吓坏了。

她伸着小手,朝着池塘抓了抓,“惊蛰哥哥,惊蛰哥哥——”

她奶声奶气地叫,想当然捞不住在水里灵活游动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