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香槟、烟花和亲吻◎

桥本钢太郎, 伏黑早希的恩师每隔四年会在仙台的庄园内举办私人钢琴比赛,届时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学生将聚集于此。

这是入行的绝佳机会,而早希亲手将入场券交到我手上:“之前那位老师把你教得很出色, 现在只要尽情展示自己就好。”

早希是前十年最让人惊艳的女性钢琴演奏家,在国际大赛上身着礼服演奏的模样被媒体誉为“湖中仙女”。那个夏天,“灰蓝纱裙”一度在国内女孩中引起时尚风潮。

觥筹交错, 人群中的老人投来不经意的一瞥。他动作一顿, 显然认出了爱徒的礼服, 笑着向我走来。

“是早希的学生千鸟小姐吧?。”

爱徒患病时期最后一位学生,离家出走的哑女。

这些介绍虽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但是的确在他心中留下些许印象。桥本同我寒暄了几句早希的病情,表情十分和蔼。

接下来, 是否能得到认可, 还要靠我自己的努力。

确认我怀孕的那夜, 甚尔在我睡着出去了一趟。第二天我在主卧醒来, 身边是有些狼狈的丈夫。他坐在一边为手臂缠绕绷带, 俊美的脸上添了些细小的伤痕。

见我醒来,甚尔愉快地裂开唇角:“我搞定了, 你可以自由地弹琴了。”

所以我绝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我紧张得要命, 生怕因为孕吐、头晕等情况影响状态中断表演。演奏前, 忍不住抚摸自己的肚子,暗自祈祷:

得到这个孩子已经是上天的眷顾, 那再给我点好运,让我抓住桥本的心吧。

“没事的, 你能做到的。”

分别前, 丈夫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掌。

想要自由, 靠自己养活小狗, 想要成为那种值得依靠的母亲。

我已经重新想起来了。

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在我尚未察觉之时,黑色的影子从椅脚伸出触足。它悄悄缠绕我的小腿,仿佛春日萌发的细藤,依恋地依偎大树的枝干。

而手指敲上琴键,一如春风亲吻花苞。

“叮叮咚咚”,一朵又一朵吐露芬芳。

【今天也要听听我的曲子么?】

【好啊,我喜欢你的‘歌声’】

浓黑中浑浊的绿眼眯了起来。

……

演奏成功了。

并非擅长的巧言令色,被教导的体贴温顺,或者孕育特级的可能,而是作为人,技术得到桥本的认可:

“都说上帝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你的乐感实在让人惊艳。我喜欢努力的年轻人,期待你未来的活跃。”

有这位业界长老给予高度评价,接着各种机会也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头,雪花似的名片向甚尔袭来。

但我有身孕在身,精力显然不足,比起现在就商谈细节,还是回家参考早希意见慢慢打算比较好。

而且拉着我的手掌做传话筒已经是极限,甚尔实在不擅长此类应酬场合。

宴会餐点多是摆放在银盘里的小点心,无肉不欢者显然不能尽兴,反倒因为不停地跟人打招呼,喝了几杯葡萄酒解闷。

肝脏分解酒精,产生热量。晶莹的汗水从皮肤渗出,自喉咙处滴落。西装笔挺的青年眯着冷绿的眼睛,无意识拉扯领口,在无人注意时“呼”地吹出一口气来。

真是辛苦他了。

“我不习惯穿高跟鞋,脚已经站累了。”

我圈住甚尔的腰部,贴住他的胸膛,撒娇地蹭了一蹭,体贴地询问说:

“你想不想去安静一点的地方?”

青年垂首看我,被梳至额后的发丝随颈部动作落下一缕,略过眉毛。挥之不去的野性和笔挺的西装融合,那种笑容让人觉得口干舌燥。

“好啊,正有此意。”

和迎来的侍从打过招呼说“去趟卫生间”,拒绝了对方的引导,甚尔从他的托盘里取出一杯香槟,带我径直离开大厅。

是杀手的工作素养么?

每到一处新的地方,甚尔都会留意建筑结构,在心底记好通道位置。穿梭在结构复杂的大别墅中,一如于自家花园闲庭信步。

眼前场景不断变化,我不禁好奇地发问:

“去哪里?”

牵手走在前面的青年露出狡黠的笑容:

“露台。我记得电影里大别墅都会有这种地方,刚好在山里,风景应该不错。”

别墅是桥本的私人房产。

楼上是他和夫人的住处,直通电梯需要刷卡,楼梯上锁,甚尔便将高脚杯递到我的手中,单手将我拦腰抱起。

“拿好了,我们走捷径。”

宛若峭壁之上的岩羊,甚尔身手矫健,别墅墙砖凸起是绝佳的着力点。老旧的砖块承受不住两人体重,细小的碎石扑扑簌簌,砖体从中间崩裂,即将脱落。

危险的预兆令我发出惊呼。

而甚尔轻巧一跃,如猫般稳稳着陆,杯中美酒甚至一滴未洒。“别紧张,这不是好好上来了么?”,如此发出安慰,青年四处环视一圈,抬起手臂邀功道:

“怎么样?这里风景还可以吧?”

主卧的露台正对花园,抬头是夜幕中流动的星河,垂首便可以看到幽静的后花园。

奶白色的天使像沐浴月色,手捧水壶降下甘霖。喷泉四周是碎石铺就的小径,如蜿蜒的水流在茵茵绿草中流淌,滋养沿途香槟色的蔷薇花丛。

……的确非常漂亮。

而且只要在他身边好像也没什么好怕。

居住在繁华都市,已不知多久没见过星星,心底那点慌张逐渐被美景抚平。

“不是脚疼么?你可以坐这里。”

我甚至接受了甚尔的邀请,小心翼翼坐在露台的扶手上,将双腿悬空在外,披着甚尔换下的西装外套,一同享受这宁静的美景。

我的小狗宛若座温暖的炉火,深秋的夜风也无法穿透他的臂膀。我轻轻抚摸小腹上的手背,向甚尔举起杯子:

“这个是什么?香槟?特地带上来是喜欢这个味道么?”

透明的水晶杯内,金色的酒液晶莹剔透散发出甜蜜的香气。

“嗯——好像是吧。穿这套衣服在里面总觉得很热,反正又不会醉,刚好拿来当水喝。”

杂志里的人物访谈提过,桥本在国外有一座葡萄酒庄园,这是他以引为傲的收藏之一,今夜特地运到别馆供学生品鉴。

如此看来酒的品质的确上乘。

甚尔身边若有似无的果香醉人、萦绕,它们与温热的吐息交缠,对对话时尤为明显。

如是做出解释,似乎方才的攀爬再次让他觉得燥热。甚尔顺势垂下脖颈,就着我手掌的高度舔舐香槟,像是附身河流的野兽,用粗糙的舌头卷起冰凉的水滴。

距离极近,我甚至可以看到青年纤长的睫毛随呼吸的颤动:“我也想喝……”

“不行,你是孕妇,喝不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