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谁找到就归谁(第3/4页)

“对。”

“唔,接着讲,谈谈信的内容。”

“啊。”他停住了,看了我一眼,要不是他是这样一个温顺、充满学究气的人,那眼神会让人觉得是一个无赖的眼神。很有可能,他正在享受着我的激动。

    “嗯,说出来吧,你想知道什么?”

    “你已经读了这些信?”

“噢,是的。”

“那么,那么……”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问。埃德现在一定非常得意。

    “那么,他们之间有过恋情吗?有过,是不是?”

    “啊,是的,当然。”

“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她到克鲁瓦塞后不久吗?”

    “嗯,是的,不久。”

哦,那就解开了那封写给布耶的信的谜:福楼拜在逗布耶开心,装出他与布耶一样,也或多或少心存着对那个家庭女教师的兴趣;而事实上……“那么她在他家里时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吗?”

“嗯,是的。”

“他到英国来时还保持着?”

“是的,还保持着。”

“她是他的未婚妻吗?”

“这很难说。我猜测,差不多。他们的信中有一些提及,大多是半开玩笑的。说一个小小的英国家庭女教师引诱声名卓著的法国作家;说如果他再次因违背公众道德而被关进监狱,那她怎么办,诸如此类的玩笑话。”

    “嗯,嗯,嗯。有没有弄清楚她长得如何?”

“她长得如何?唔,你是说看上去吗?”

“是啊。有没有……有没有……"他感觉到我抱着希望。“……一张照片?”

   “照片?有,事实上,有几张照片;一家切尔西照相馆照的照片,印在厚相纸上。他一定让她寄给他几张。那有价值吗?”

    “难以置信。她长得怎么样?”

“长得不错,但不是让人难忘的那种。深色的头发,坚实的下巴,漂亮的鼻子。我没有看得很仔细;不是我真正欣赏的类型。”

   “他们在一起时关系融洽吗?”我几乎不清楚我还想问什么。《福楼拜的英国未婚妻》,我暗自思忖道。作者杰弗里·布拉斯韦特。

“噢,融洽,他们似乎很融洽。他们似乎很喜欢对方。最后他掌握了不少英语中表达爱慕的词语。”

    “因此他勉强能对付这门语言了?”

“嗯,是的,在他的书信里有几大段的英语。”

“那么他喜欢伦敦吗?”

“他喜欢。他怎么会不喜欢呢?这是他未婚妻居住的城市啊。”亲爱的老古斯塔夫,我喃喃自语起来;我对他的亲切之感油然而生。这儿,在这座城市里,一百多年前,我的一个同胞俘虏了他的心。”他有没有不喜欢这儿的雾?”

  “当然,他写了‘你们怎么能忍受这样的雾?'诸如此类的话。等一位绅士辨认出从雾中向他走来的一位女士时,要脱帽致意已经来不及了。可是让我吃惊的是,在表示自然而然的礼貌都困难的生存条件下,这个民族竞然没有消亡。”

  嗯,没错,就是那个语气一文雅,略带一丝油滑。“关于世界博览会呢?他没有详细进行评论吗?我猜他一定喜欢的。”

  他评论的。当然,那是他们初次相见的前几年,但是他确实极为动情地提到了世界博览会——心想他也许不知不觉中在人群中从她身旁经过。他认为世界博览会有点糟糕,但确实也相当辉煌。他似乎观赏了所有展出品,好像它们是为他展出的一个巨大的素材源。”

   “那么,嗯。”是啊,谁说不是呢,”我想他没有逛妓院吧?”  

埃德相当生气地看着我说:“嘿,他是在给他的女朋友写啊,对不对?他应该不会吹嘘那个吧。”

 “是的,当然不会。”我觉得受到了责备。我也感觉很高兴。我的书信。我的书信。温特顿正打算由我来发表这些信,是吧?”

“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这些书信?你带来了吗?”“哦,没有。”

“你没有带来?”“嗯,把它们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毫无疑问,这是明智的。旅途存在着重重危险。除非……除非有什么我还不明白的地方。也许……他想得到钱吗?突然我意识到,我对埃德·温特顿压根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是我想要的那本屠格涅夫的《文学回忆录》的拥有者。”你甚至连一封信也没有带来?”

    “没有。你看,我把它们全都烧了。”

“你什么?”

“没错,嗯,那就是我所说的意思,这是个离奇的故事。”

    “现在听起来倒像是个犯罪故事。”

“我肯定你会理解的。”他说,我大为吃惊;接着,他开心地笑起来。“我的意思是,你们所有的人。事实上,起先我决定不告诉任何人,但是后来,我想起了你。我以为,必须告诉一个从事这方面研究的人。只是为了记载下来。”“接着说吧。”这个人是个疯子,再明显不过了。难怪他们把他从大学里踢了出来。但愿他们几年前那么做就好了。

“你知道,这些书信里充满了诱人的内容。信写得很长,许多都很长,充满了对其他作家、公共生活等方面的思考。它们比他通常的信件更加无拘无束。也许因为是发向国外的信,他就有这样的理由。”这个罪犯、骗子、失败者、杀人犯、秃头纵火犯,他知不知道他在造什么孽?很可能他是清楚的。”而且她写的信件从它们的角度看确实也相当漂亮。讲述了她整个人生。披露了不少福楼拜的情况。充满了对克鲁瓦塞的家庭生活的怀念之情。显然她目光非常敏锐,注意到了任何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你说下去。”我板宥脸向招待招手。我不敢肯定我还能继续待在那儿。我想要告诉温特顿,英国人如果放一把火把白宫夷为平地,那我该多么高兴啊。

“无疑,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毁掉这些书信。我看得出来,你有些生气。在他们两人最后的一次通信中,他说,万一他去世,他会让人把她的信寄还给她,而她必须把双方的信都付之一炬。”“他没有说理由吗?”

“没有。”

假设这个疯子说的是真话,这有点奇怪。可是,后来古斯塔夫确实把他与杜康之间的大部分通信都焚烧了。也许是他对家族出身的一时骄傲吧,他不想天下人人都知道他差点娶了一个英国家庭女教师。或者也许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对寂寞和艺术的众所周知的献身精神差点被颠覆。但是天下人总会知道。我会说的,不论用什么方式。

“因此你看,我当然没有其他选择。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的事业是研究作家们,那么你必须正直地对待他们,对不对?你必须按他们说的去做,即使别人做不到。”他真是一个自鸣得意、说得头头是道的恶棍。他就像妓女粉饰着她们的脸一样,戴起了道德面具。接着,他却把早些时候的那种诡诈与后来的自鸣得意混合成了同一种表情。”在他最后一封信里还有其他的内容。除要求赫伯特小姐把信件焚烧以外,还有一个相当离奇的嘱托。他说,如果有人问及我的信件的内容,或者问及我的生活的话,要向他们撒谎。或者说,由于我不能独独要求你说谎,那么,你觉得他们想要听什么,你就告诉他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