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真相

那人抢走铜牌,向东边人少方面就跑,眼见要到那边门上,出了这门只怕再难抓到。此时却从门中突然蹿出两条大汉,上前一把就将那人摁住,饶是他轻功甚高,却没能躲过两人的一击。

跟在两个大汉后面的,竟还有十来个人,都穿着裘皮长袍,内里是锦绣箭衣,个个威风凛凛,牛气冲天。为首那人瘦长身材,长须齐腰,正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汤胤绩,袁彬跟随在他旁边。

汤胤绩大步走向人丛中间,见到杨继宗拱手道:“杨贤侄怎么会在这道观里遇到麻烦?听宛平县那个小捕快说起,事态分外严重。”

杨继宗正要答话,就见刚刚擒住那抢牌之人的两个锦衣校尉,将那人拖了过来,向汤胤绩报告说:“一进门就见这厮疯跑,故将其擒住问话,并没有下力击打,谁知这人不禁摁搡,一时就没气了!”

汤胤绩见刚到现场尚未办案,却先死了一个人,正待发作。杨继宗却先到那尸首跟前看了看,低声对汤胤绩道:“这人面色青紫,是方才服毒死的,看来竟是个死士!”又问,“他刚才抢走的那面铜牌可还在?”

一个锦衣校尉将铜牌递过来,“可是此物?”

杨继宗接过铜牌,才对汤胤绩说:“今日之事,都由此物引起,说来话长,待我慢慢再向世伯说明。”又忙让人看看那丁道士怎样了。

此时平阳子已经察看了丁道士的情况,掌中托着一根一寸来长三棱铁钉,说道:“他刚才腿上中了这一颗暗器,却是喂过蛇毒的,恐怕凶多吉少。”又叫随从,“速速去取我房中的‘一粒金丹’与他服用。让巡防道士牢牢看守大门、旁门,严禁观中道众外出。凡属乌金院中人,全部先行看押。”

分派已定,他才向汤胤绩等人施礼道:“敝观治理不严,致生隙漏,烦扰各位官长。”

汤胤绩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还礼,只用眼睛看着杨继宗。

杨继宗道:“还要先请文质兄领几个弟兄,同巡防道士去看守门户,抓捕这姓丁的徒党,那乌金院中也要细细搜查,恐有赃证。”

汤胤绩才道:“如此文质兄就带人先去查抄抓捕。那中毒的道士先让人看着,若醒了速速来报。”又对平阳子说,“此处人多眼杂,不便审案,需法师找个安静处所。”

原先在这里看热闹的人见忽然来了一群锦衣校尉,早已作鸟兽散,那穿蓝袍的一伙更是不知去向,只有少数胆子大的还留在园里,远远地看这边情形。

靳孝见大局已定,也来向杨继宗告别道:“杨公子、云姑娘,现有锦衣卫的长官们维持,我们也该告辞了。山不转水转,将来会面再叙。”

杨继宗道:“今日多亏靳二爷相助,容后再谢吧。”

汤胤绩见他们原是一伙的,也不阻拦,让靳孝带着十番会的一众走了。

杨继宗看天色已然渐渐黑下来,就让老麦护送云瑛带了宝姑娘等人先回:“这里无事,不必等我。”只有刚才大发议论的徐贯留了下来。

众人正要随平阳子到东院,方天保身穿公服,带着顺子和几个捕快也赶到了。见锦衣卫的人已经先到,狠狠瞪了顺子几眼,却也只好上前与汤胤绩等人见礼。才对杨继宗说:“我们紧赶慢赶才到这里,幸亏公子无事。”

大家一同来到东路一座院落,极是齐整雅致,看来就是平阳子的住处。还未及坐定,袁彬已经回来了,说道:“那姓丁的徒党只抓到了三四个人,还在搜查,但估计大多已经趁乱逃了。在乌金院里搜出了这些东西,还有干事的在那里细查。”后让人把搜来的器物摆在屋里。

杨继宗上前细看,里面确有几件花里胡哨的铜器、锡器,当是观中所用的法器,方才杨继宗见过的那个半成品的博山炉也在其中。另有几件,却是貌似极古旧的彝器,有铜鼎、铜尊、铜爵等项。杨继宗将其中几件看得仔细,并用手在里里外外摸索了一番。才对平阳子道:

“法师,贵观这些法器可真是大有来历呀!”

平阳子连道惭愧:“这丁诚来敝观大约四五年了,虽然不知道他的根底,但见他也算读经知理,且又有上乘的铜匠手艺,才把他留在乌金院内,不久即掌管院事。敝观向来尊崇道法自然,对于道众确实约束不严,那乌金院的人平时并不参与法事,如无急务只是自行修炼,谁知他们竟把此处变成了个造假的贼窟。”

杨继宗道:“我也是偶然听说,近来京城有个极高明的赝品高手,所制器物与真品几乎难以分辨。只是他所做的赝品都会在极不显眼处留下一横一竖凸起的两画,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姓氏。”

平阳子与汤胤绩等人听了,都上前来查看摸索,确实找到了那个隐藏的“丁”字,才点头称是。

平阳子仍有些疑惑,问杨继宗:“看他所造之物,俱是仿古的赝品,施主如何便知这块铜牌就不是前朝之物?据贫道所知,唐朝、宋朝均封过襄王,焉知这牌不是仿制的前朝古物?”

杨继宗道:“我敢确信这是伪造当今的金牌令符,是因前日正巧在太常许老先生那里见到了仁宗七王的全套令符拓片。更巧的是,其中襄王府的两页刚刚被人盗走了。”

汤胤绩听说,在一旁点头道:“养浩公确有这样一套拓片册页,我也曾见过。”又拿起那块铜牌细看,“看着正与那册页上的令符相合。”才问杨继宗:“那套册页何时丢失了两页,怎么未听养浩公说起?”

杨继宗才将前天在许彬家所遇之事大体说了一遍,并说道:“我当时答应许老先生要尽全力帮他找回所失册页,今日或许就可实现。一会儿贵部属细搜出来的东西里,说不定就会有这两页拓片。”

这时有一个锦衣校尉来报:那中毒钉的道士醒了。汤胤绩让赶快抬了进来。

丁诚躺在一块门板上被抬进来,道冠已失,披头散发,面容憔悴,已是气息奄奄。

杨继宗见他危在旦夕,急忙问:“是何人指使你伪造这金牌令符?要作何用?”

丁诚苦笑一声,有气无力答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不可说的。这令符乃是一个叫景七的——平时都叫他景七爷——直接托付我的,与我徒弟们无干,更不知道这牌有什么用途。”

杨继宗道:“你说的景七,莫非就是今日穿蓝袍的那人?”

“正是。”

“你可知那景七到底是做什么的,住在哪里?有什么其他党羽?”

丁诚已然阳气不足,答话甚是费力,只是硬撑着说道:“只听说他是京城里一个光棍头目,从来有事,都是由吴老四来找我,并不知他的住处,更不了解他有什么别的党羽。他今日手段毒辣,就要杀我灭口,我也不必为他瞒哄,实不知他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