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什么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白大夫门口大喊大叫据理力争的某人眼下成了不折不扣的蔫茄子。

“牢房小窗离地九尺,箭矢自下而上射进牢房,角度和力道不对,根本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处。你刚才说,当时你就坐在栏杆那里对吗?按照你坐着的高度,慢说岳鹰这只箭有没有余力扎进你的胳膊,就算有,也该是擦着你的头顶飞出去才对。或者说你要是站着的……”

“我当时都吓坏了,哪里记得那么清楚!”焦越强词夺理试图扳回一局:“我记错了,我当时是站着的!”

只见岳麒麟面无表情的脸上掠过一抹似笑非笑,焦越瞬间觉得不妙,好像自己掉坑了一样的直觉。

“好,你当时站着的。”高大的男人伸出铁钳子样的两指,牢牢捏住箭尾:“从窗户飞进来到扎在你胳膊上,这只箭的方向应该是自上而下的。对吗?”

焦越低头一看,不夸张的说,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当时情急之下,他拿着箭咬了牙直接闭着眼呲牙咧嘴就扎了下去。哪里会缜密到自上而下这样的细节之处?

“没法自圆其说了?”男人手指动了动,金属寒凉的触感在皮肉里分外清晰,点点刺痛随着岳麒麟的动作而不断扩散:“你这箭是自下而上扎进来的。试问一下,小儿莫非是蹲在牢房门口对着你射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焦越哈的一声:“物理系高材生啊!要不要算算风阻悉数,再画个抛物线模拟图,直接摔我脸上?”

沮丧和疼痛搅在一起,焦越此刻站在镇北将军面前,豁出去的嚷嚷起来。

“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愿意受这种罪?还不是你?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我犯了什么罪,你把我关在牢房里自生自灭?我就是死在里面你们都不会知道吧?反正一时半会天冷也不会臭!我跟你说我是中国人,我骗你做什么?至于你不知道,那是你孤陋寡闻!什么狗屁鞑靼,我那天看了下,跟茹毛饮血的野人差不多是吧?他们有我这么帅吗?他们有我说普通话这么流利好听吗?告诉你我可是普通话二甲!可以当播音员那种!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原本那天我看着,觉得你应该是个明察秋毫的好官。谁知道!早想到会这样,我才不会叫住你,随便找户农家,人家指不定心善的也懂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这在岳麒麟来看,实在太过新鲜。

想他自打十岁举起京城兵部大门口那对石狮子开始,再没人敢招惹他。连皇帝见了面,都是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爱卿。

沉默在不大的房间内蔓延。

吼也吼了,骂也骂了,焦越后知后觉的怂了。

“咳咳,我跟你说不清,我走了,我不求你,我出去到城里找个饭店打工端盘子也不求你。”

话音一落,外强中干的某有为青年就转身,强作镇定的往门口走。

别叫我,别叫我,狗急跳墙可不好玩,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回来。”岳麒麟声音不见凛厉,只是哪怕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说出来,依旧带着令人不可辩驳的气势。

焦越浑身一抖,运了运气,眯了眼自觉做出一副足够凶神恶煞的表情,慢慢转身:“你想怎么地?告诉你,真把我惹火了——”

“拔箭。”岳麒麟指了指青年左臂上摇摇欲坠挂着的可笑箭簇:“我先帮你把伤处包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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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是大楚国?你是大楚国的镇北将军岳麒麟?这名字真霸气!”焦越披了一身棉袍,血色回到脸上,那种惯性跑偏的乐观脾性开始作祟:“那个小哥是你儿子?看不出来嘛,鹰哥儿长得帅气多了,估计像妈妈多一点……”

岳麒麟百年难遇的有点后悔。

他干嘛要捡这么个话痨回来?

就算这人真不是什么探子细作,可是这种巴拉巴拉嘴巴不停的坏毛病,简直把自己吵得脑仁疼。

“你的国家在哪里?我派两个士兵送你回去。”

自来熟且不记仇的某人像被噎到了,翻了个白眼:“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岳麒麟利落的包好最后一道纱布,细心的打好绳结:“要出洋?”

焦越长长叹口气,抓了抓脑袋:“我说了你也不懂,不过就是回不去了。因为中国不在你能看到的这片大陆上。”

“你的头发怎么这么短?和尚?”岳麒麟问出口自己又摇着头否决了:“应该不是,和尚就算还俗留回头发,也没你这么怪异。”

你才怪异,你全家怪异。

焦越只能腹诽,嘴巴上可是一派现世安好:“我们那边,男人都留这样的发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岳麒麟这个古代人不赞成的摇头,跟着站起身来:“好了,你可以走了。你不是要找饭馆端盘子当小二吗?可以去了。”

这就,解放了?

焦越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敢置信:“你、你说,我可以离开了?”

“既然你不需要我派人送你返乡,”岳麒麟双手垂在身侧,高壮的身躯昂扬挺拔,看过去令人分外安心:“你走吧。”

焦越突然间不知所措了:“我……太好了,那我,我走了。”

“把棉袍穿好,还有,这是一些碎银,出去吃住总归要用,也不多,算是这几天我们边防军怠慢的赔偿好了。”

青年梦游样的走了。岳麒麟转身往练武场走去。

男人严肃冷峻的脸上蓦的绽开一道冰封的裂缝,而且有慢慢扩大的嫌疑。

【他们有我这么帅吗?他们有我说普通话这么流利好听吗?告诉你我可是普通话二甲!可以当播音员那种!】

这人,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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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三个月,西北这边进入盛夏季节。

白日里有毒辣日头晒着,酷热难当。鸡蛋埋到沙子里捂上一炷香的功夫就能熟了。

到了晚上,温度随着太阳落山蹭蹭的往下掉,一日冬夏绝不是玩笑话。

河市这处边陲县城因为镇北关防军驻扎在城内,百姓安居乐业,几乎就是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衙门里清闲到惊堂木落灰,县太爷打瞌睡,衙役小哥养猫玩。

不过也正因为小,家家户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很多人都互相认识,是以有件屁大点儿的事儿,很快就能传遍全城,人尽皆知。

这几个月,县城里出了个风云人物。

“李大婶,你这是干什么去?”

“小云儿闹着要吃芭乐家奶酪糕,这不,我得赶紧排队去。”

“哎呦那你可有得排了,我刚从那边过来,门口排了好多人了。不过也确实是好吃,老张头去过京城不是?就他说,芭乐家做的几样点心,比京城姚家糖铺的还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