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牧师公馆(第3/6页)

“然后,那一天到来了——”他顿了顿。

马普尔小姐用她那温柔的声音接着往下讲。

“那一天她肯定过得非常痛苦。你们瞧,悬崖勒马还为时未晚……多拉·邦纳告诉我们,说那天莱蒂很害怕,实际上她当然很害怕。害怕她要干的事儿,害怕计划出错,但没有害怕到要悬崖勒马。”

“也许,从伊斯特布鲁克上校的抽屉里把左轮枪偷出来这件事乐趣非常。一边谈着鸡蛋呀、果酱什么的,一边溜到楼上的空房间里。给第二道门上油——好让门开关自如,无声无息——这也很好玩。得把门外的桌子搬走,好让菲莉帕的插花看起来更醒目,这也很有意思。这一切就好像一个游戏,但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就绝对不再是游戏了。啊,是的,她很害怕……多拉·邦纳并没有说错。”

“总之,她实施了计划,”科拉多克说道,“而且一切照计划按部就班进行。六点刚过,她出去‘关鸭子’,把谢尔兹放进来,给了他面具、披风、手套和手电筒。等到六点三十分钟声敲响之际,一切准备停当,她已站在了拱廊附近的桌边,正伸手去拿桌上的烟盒。这一切做得那么自然。充当男主人的帕特里克去拿酒。而她——女主人——正要取香烟。她正确地推断出,钟声一敲响,大家都会把目光盯在钟上。事实也是如此。只有一个人,忠实的多拉,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朋友。第一次询问她时,她准确地说出了布莱克洛克小姐当时的所作所为,她说布莱克洛克小姐拿起了装紫罗兰的花瓶。

“她事先弄破了台灯的电线,铜丝几乎裸露在外。整个过程只需一秒钟。烟盒、花瓶、小开关都近在手边,她拿起花瓶,把水溅在裸线上,打开台灯开关。水是电的良导体,保险丝烧断了。”

“就像那天下午在这儿,”圆圆说道,“那可真吓了您一跳呢,不是吗,简姨?”

“对,我亲爱的。我一直在为灯的事儿犯愁。我意识到有两盏台灯,是一对儿,那一盏被调换成另一盏——大概是在夜里干的。”

“一点儿不错,”科拉多克说道,“第二天早上弗莱彻检查了台灯,发现跟其他地方的灯一样,毫无损坏,电线既没有破损也没有融化。”

“我明白了多拉·邦纳说头一天晚上还是牧羊少女是什么意思,”马普尔小姐说道,“但我顺着她的思维,陷入了这个思维错误,以为是帕特里克干的。关于多拉·邦纳,有一点很有趣,那就是她重复自己听到的事儿时很靠不住,她总是用想象去夸大或者扭曲事实,而她的想象往往是错的;但是,她看到的事儿却叙述得很准确。她看见莱蒂希亚拿起紫罗兰的花瓶——”

“而且她也看见了她描述为闪光和噼啪的东西。”科拉多克插话道。

“当然,亲爱的圆圆把装圣诞玫瑰的花瓶的水洒在台灯电线上的时候,我立刻意识到只有布莱克洛克小姐本人才能够把灯弄烧了,因为只有她离那张桌子最近。”

“我应该踹自己一脚,”科拉多克说道,“多拉·邦纳甚至还叨念过桌子烫起了疤痕,因为有人‘把香烟放在桌上’,可实际上并没有人点烟……而且由于花瓶里没有水,紫罗兰枯死了——莱蒂希亚忙中出错——她本该重新灌满水的。但我猜想,她认为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而事实上,邦纳小姐很容易便相信起初自己就没有灌水。”

他接着说了下去。

“当然,她很容易接受暗示。而布莱克洛克小姐不止一次地利用了这一点。我认为,邦妮对帕特里克的怀疑也是她诱导的。”

“干吗挑上我?”帕特里克用委屈的语调质问道。

“我认为这不算一个处心积虑的暗示,却可以阻止邦妮去怀疑布莱克洛克小姐是这出悲剧的主谋。哦,接下来发生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灯一灭,大家便开始惊叫,她从事先上了油的门溜出去,来到鲁迪·谢尔兹的身后,而这时鲁迪·谢尔兹正拿着手电筒往屋里晃来晃去,兴致勃勃地扮演他的角色。我想他丝毫也没有意识到她就在他的身后,手上戴着园艺手套,握着左轮枪。她等着手电光照到她必须瞄准的地方,就是她应该靠着站的那堵墙,便飞快地开了两枪。等他吃惊地转过身来时,她用枪抵着他,又开了一枪。她把左轮手枪扔到他的尸体旁,再将手套随随便便地甩到过厅的桌子上,又从那道门回来,来到她在灯灭之前一直站的地方。她割破了自己的耳朵,我不是很清楚她是怎么——”

“我想是指甲刀,”马普尔小姐说,“只要把耳垂剪一下就会流很多血。当然这是一种很好的心理战术。淌到她白色洋装上的血让人觉得她被枪击了,而且险些丧命。”

“本来一切进展顺利,”科拉多克说道,“多拉·邦纳坚持说谢尔兹绝对是向布莱克洛克小姐开了枪,这很管用。虽然不是她的本意,但多拉·邦纳却传达了这样一个印象,即她实际上看见她的朋友受了伤。本来可以用自杀或者意外死亡来了结此案。而案子之所以未结,得归功于这儿的马普尔小姐。”

“啊,不,不。”马普尔小姐使劲地摇着头,“我做的一切微薄的努力都纯系偶然。对结论感到不满意的正是您,科拉多克先生。不让结案的正是您。”

“我对结论感到不甚满意,”科拉多克道,“我知道什么地方全弄错了。可我又看不清究竟错在哪儿,直到您来为我指路。此后,布莱克洛克小姐便真的厄运当头了。我发现第二道门被动过手脚。此前,我们一致认为发生过的一切还只是一种可能,除了推论,我们并没有真凭实据。而上过油的门就是证据。我是歪打正着,而且纯属偶然——我拉错了门把。”

“我认为您是被引导到那儿的,警督。”马普尔小姐说,“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已经是老皇历了。”

“于是追踪重新开始了,”科拉多克说,“不过这次略有不同。我们这时寻找的是对莱蒂希亚·布莱克洛克怀有谋杀动机的人。”

“而且怀有谋杀动机的人确实是有的。布莱克洛克小姐心里有数,”马普尔小姐说道,“我想她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菲莉帕。因为被允许进入夏洛特隐私生活的人当中,索妮亚·戈德勒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而人老了以后——这一点您还不知道,科拉多克先生——对年轻时见过的脸比一两年前见过的人记得更清楚。菲莉帕肯定跟夏洛特记忆中年轻时的索妮亚年龄相仿,而且她长得很像她的母亲。奇怪的是,我认为夏洛特在认出菲莉帕后其实很高兴,她喜欢上了菲莉帕。而且,我认为,在潜意识中,这有助于平复她可能曾经有过的不安。她心想,等继承了那笔钱后,她会善待菲莉帕,她会像待女儿一样待她。菲莉帕和哈里应该跟她一块儿生活。她对此感到高兴,觉得自己在做善事。但是,一旦警督开始询问并发现有一对儿‘皮普和艾玛’时,夏洛特便坐卧不安了。她不愿让菲莉帕充当替罪羊,她的全部思路是把整个事情弄得像是一个年轻罪犯来抢劫,结果罪犯却死于意外。可这时,由于给门上油的事儿被发现,整个思路便发生了改变。何况,除了菲莉帕——据我所知,因为她绝对不清楚朱莉娅的真实身份——没有任何人可能有杀她的动机。她竭尽全力掩盖菲莉帕的真实身份。您问她时,她脑子动得挺快,跟您说索妮亚个子矮、皮肤黑,然后,她在取走莱蒂希亚的照片的同时,还从影集里抽走了索妮亚的照片,这样,您就无法注意到菲莉帕与索妮亚的任何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