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此意匆匆(第2/13页)

王坚又道:“白秀才身份特殊,本帅无权处置,只能将你送去重庆府。

不过余相公也无权处置你,估计要将你送回京师,请皇上亲自断处。”白秀才笑道:“如此,最好不过。”

王坚道:“张珏,你送白秀才去护国寺,当面向吴知古侍从交代清楚后,再让王立亲自护送他去重庆府。若出了岔子,唯王立是问。”张珏道:“遵命。”

一行人遂离开将军府,往山下护国寺而来。

过了风火墙后,张珏命队伍停下,自己将白秀才单独拉到林子中,问道:“真的是你射杀了吴知古?”白秀才笑道:“怎么,到了现在张将军还不相信是我杀人?王大帅可是都信了。”张珏道:“王大帅并不真的能确定是你杀人,但你是凶手的话,你的身份可以让许多人闭嘴,一举解决所有的危机,所以王大帅才说要多谢你站出来。”

白秀才道:“那么张将军岂不更要多谢我?你本是吴知古命案的首要嫌凶,虽然有人证明了你的清白,你妹妹如意却又难脱嫌疑。张将军其实还是怀疑如意,对吧?但你是她哥哥,她又怎么会害你被人怀疑呢?”

张珏踌躇道:“话是如此,可是你的箭术……”

虽然白秀才言之凿凿,但张珏是大行家,深知箭术若没有天赋,便需要勤学苦练,丝毫不能懈怠。而世上能像如意那般举箭就能中靶者,他生平所见,仅她一人而已,他也认为不会再遇到第二人。以他观察,白秀才双手还算灵活,可能跟其经常拨弄算盘有关,可那样一双白白净净的手,非但能拉开大弓,且能在半夜远距离射中目标脖颈要害。换作他自己,也未必有十足把握。

白秀才似是猜中了张珏心思,笑道:“我早说过了,人不可貌相。但我是不会跟张将军你比试箭术的。咱们走吧。”

吴知古和高言的尸身都被临时安置在佛堂中,等待棺木造好后再入殓。王立惊见张珏安然无恙地出现,本已愕然,听说白秀才才是杀死吴知古的凶手,惊奇地话都说不出来。

吴知古所带侍从上前揪住白秀才衣领,怒骂道:“你这个死秀才,可知道你杀的是什么人吗?回到京师后,定叫你遍受酷刑,死得惨酷无比。”

白秀才道:“你既是吴知古的侍从,也该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佛堂里面躺着的两个人,都比你有身份吧,我连他们都敢杀,你也该想想我是什么来头。”

那侍从先是一愣,随即又骂道:“死到临头,还鸭子嘴硬。我先揍你个半死!”扬起拳头便要打,却被张珏扯住。

侍从道:“张将军,你本是首要嫌犯,甚至还当众认了罪。就算你洗脱了嫌疑,怎么又庇护起这真凶来了?”

张珏料想不说出白秀才身份,他定然活不过今晚,只得道:“白秀才是朝廷暗探,有皇帝钦赐制书。你我都不能动他,只有皇帝才能动他。”

众人惊愕异常,侍从不由自主地松了手。王立更是结结巴巴地道:“白秀才是……是朝廷暗探?”白秀才悠然道:“如假包换。”

张珏道:“王将军,王大帅命你带人护送白秀才去重庆府,请余相公亲自处置。”王立道:“这……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得上山,当面找王大帅问个明白。”竟就此去了。

白秀才点着适才要打他的侍从的鼻子道:“我是皇城司的人,受官家钦命潜伏在此。你不但奉叛将吴曦之女为主,还敢对我无礼,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那侍从颤声道:“什么?官人说……”白秀才道:“你没听清楚吗?我现在就能杀了你。”侍从道:“不是,是前面那句。”白秀才道:“哦,吴知古本名吴若水,是叛将吴曦之女。你,还有你们几个不知道吗?”侍从失色道:“啊,我……我们怎么会知道?”

白秀才道:“张将军,这些人跟随吴知古多年,是其心腹,多半是知情者,应该将他们立即逮捕拷问,问问他们这些年做了多少通敌卖国的事。”

侍从们一齐跪下,哀声告道:“吴尊师是吴曦之女一事,小的们全然不知。宫里一直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谁知道会是……会是……至于通敌卖国,小的们绝对没有做过。”

白秀才道:“吴知古暗中通敌卖国,你们竟然全然不知?”一名侍从道:“小的只听过她祸国殃民之类,通敌卖国,还是头一次听说。”

白秀才道:“你们也不想想看,吴知古在京师锦衣玉食,呼风唤雨,怎么会平白无故跑来钓鱼城为亡父做法事?”侍从道:“尊师这次来四川,小的们都觉得奇怪。她说这是她亡母的遗命。小的们从来没见过她的双亲,所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白秀才道:“笨!这正是吴知古是吴曦之女的铁证。她来四川,还不是因为四川是吴氏的根基所在地。还有,吴曦死在什么地方?兴州,兴戎司衙门里。我再问你们,而今兴戎司衙门在什么地方?钓鱼城。”侍从道:“可是……”

白秀才道:“可是什么?吴知古名为为亡父做法事超度,实际上是要为吴曦招魂。要招魂,须得有死者遗物。当年吴曦以四川制置副使、陕西、河东招抚使等身份兼任兴州都统制,兴戎司诸多建制都是他所创,包括大鼓、大旗、大印等,这些东西也算得上是吴曦遗物。天下那么多佛寺,吴知古独独选中了护国寺,就是因为这座寺庙离兴戎司最近,离世间仅存的吴曦遗物最近。你们这些榆木脑袋,怎么一点都想不到?”

侍从这才如大梦初醒,道:“啊,原来是这样。”

张珏在一旁听见,心中暗暗发笑。白秀才杀了吴知古,势必令理宗皇帝雷霆震怒,生死难卜,而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便是坚称吴知古真实身份是叛将吴曦之女,潜入大宋是为了替父报仇。然就算吴知古真的是吴曦之女,其人在大宋皇宫已有二十年,该掩饰的早已掩饰住。蒙古人李庭玉因其身份是大宋死敌,其证词有离间嫌疑,多半也不能采信。白秀才为己着想,只能预先制造舆论和声势。他所举事例甚为牵强,不能作为吴知古就是吴曦之女吴若水的铁证,然带有极强的暗示色彩,加上诸多事实之间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旁人不免越想越觉得吴知古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