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迟了十五分钟才赶到布里杰顿的乔饭馆,它似乎是布里杰顿大街上惟一还开着的商店。除雪机来不及除雪,路上好几个地方雪都堆了起来。在302公路和117公路的交汇处,警灯在呼啸的风中前后摇摆。一辆门上写着“罗克堡警长”字样的警车停在乔的门前。他把车停在它后面,走了进去。

伯曼正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前放着一杯咖啡和一碗辣酱。电视使人产生错觉。他不是大个子,他是个巨人。约翰尼走过去做了自我介绍。

伯曼站起来跟他握握手。看到约翰尼苍白。紧张的脸和他瘦削的身体,伯曼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伙病了——他可能不会活很久。只有约翰尼的眼睛才显得富于活力——它们是深蓝色的,正好奇地盯着伯曼的眼睛。当他们手握在一起时,伯曼感到一震,有点像摸一根赤裸的电线。然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很高兴你来了,”伯曼说,“要咖啡吗?”

“好吧。”

“来碗辣酱怎么样?这儿的辣酱棒极了。我有胃溃疡,不应该吃的,但我忍不住想吃。”他看到约翰尼脸上惊讶的神情,微笑起来,“我知道,像我这么壮的一个人,似乎不应该有胃溃疡,是吗?”

“我想谁都会得溃疡。”

“你说得很对。”伯曼说,“是什么改变了你的主意?”

“新闻。那个小姑娘。你确信是同一个人干的吗?”

“是同一个人。同样的手段,同样的精液。”

当女招待走过来时,他盯着约翰尼的脸。“要咖啡吗?”她问。

“茶。”约翰尼说。

“再给他一碗辣酱,小姐。”伯曼说。女招待走后,他说。“那个医生说,如果你摸某些东西,有时能知道它从哪儿来,主人是谁,以及诸如此类的事。”

约翰尼微微一笑。“是的,”他说,“我刚跟你握了手,就知道你有一条爱尔兰猎狗,叫拉斯蒂。我还知道它很老了,眼睛都快瞎了,你认为应该结束它的生命,但你不知道怎么向你的女儿解释这事。”

伯曼的勺子扑通一声掉到辣酱碗中。他大张着嘴盯着约翰尼,“天啊,”他说,“你从我身上知道这些的?就是刚才?”

约翰尼点点头。

伯曼摇摇头,低声说:“听别人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这不会让你感到疲倦吗?”

约翰尼看着伯曼,吃了一惊。以前人们从没问过他这个问题。“是的,是的,这的确让我感到疲倦。”

‘但你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

“但是你瞧,警长。”

“就叫我乔治吧。”

“好吧。我是约翰尼,一个很平常的人。乔治,你有许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那可以写成五大本书,我不知道你在哪里长大;你读的是哪所警察学校,你的朋友是谁,或你住在哪里。我知道你有一个小女儿,她的名字大概叫凯西。我不知道你上星期干了什么,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啤酒或喜欢什么电视节目。”

“我女儿的名字叫卡特丽娜,”伯曼轻声说,“她也九岁。她和玛丽·凯特同班。”

“我想要说明的是……我知道的非常有限。因为死亡区域的缘故。”

“死亡区域?”

“就像有些信号失灵了。”约翰尼说,“我从来记不住街道或地址。数字也很难记住,但有时可以。”女招待端来约翰尼的茶和辣酱。他尝尝辣酱,然后冲伯曼点点头,“你说得不错,非常好吃,尤其在这么寒冷的夜里。”

“吃吧,”伯曼说,“伙计,我喜欢辣酱。一吃我的溃疡就流血。我说,去他妈的溃疡。照吃不误。”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约翰尼吃他的辣酱,伯曼好奇地打量着他。他猜史密斯可以事先知道他有一条叫拉斯蒂的狗,他甚至可以事先知道拉斯蒂很老了,眼都快瞎了。进一步假设:他可以故意说错卡特丽娜的名字,以显得更真实。但为什么呢?这一切无法解释当约翰尼碰他手时,他那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约翰尼进入他的大脑。

外面,狂风吹啸,好像要把这栋房子连根拔起。街道上雪被吹得四处乱飞。

“听这声音,”伯曼说,“我们可能整夜困在这里。天气只会变坏不会变好的。”

‘你们有什么东西吗?约翰尼问,“有什么属于你们正在追捕的那家伙的东西吗?”

“我们有,”伯曼说,然后又摇摇头,“但很少。”

“告诉我。”

伯曼向他说明地形。中学和图书馆刚好面对面,中间隔着公园。当学生需要书时,总是让他们去图书馆找。老师给学生一张通行证,图书管理员在让学生回校前在上面签个字。在公园的中心,地有点儿凹陷。凹处的西边,是镇里的音乐台。在凹陷处,有几十条长凳,人们坐在那里听音乐或看球赛。

“我们认为他就坐在那里等一个孩子走过来。从公园的两边都看不见他。但凹陷处北面有一条小路,靠近那些长凳。”

伯曼慢慢地摇摇头。

“更糟的是,那个女人弗莱彻特就死在音乐台上。在三月的镇会议上,我将面临很大的压力——如果那时我还在任的话。我可以给他们看我写给镇长的一份备忘录,我在其中要求上学期间在公园设置警卫。我并不是担心那个杀手。我从没想到他会在同一个地方作两次案。”

“镇长不同意设警卫?”

“钱不够。”伯曼说,“当然,他可以把责任推到镇委员们的头上,他们又会推到我的头上,一直拖到玛丽·凯特·汉德拉森坟墓上长了草……”他停了一下,也许很伤心。约翰尼同情地看着他低垂的头。

“设置警卫可能也没什么用,”伯曼声音沙哑地说,“我们用的警卫大多数是妇女,我们在追查的这狗东西似乎不在乎她们是年轻还是年老。”

“但你认为他坐在长凳上等待吗?”

伯曼的确这么认为。他们在一张长凳边发现了十几颗烟头,在音乐台后面发现了四颗,还有一个空烟盒。很不幸,是万宝路香烟盒,这个牌子的香烟在当地很畅销,名列第二或第三。曾对香烟盒上的玻璃纸进行指纹化验,但什么也没发现。

“什么也没发现?”约翰尼说,“这有点奇怪,是吗?”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可以假设杀手戴着手套,即使他并没想到指纹问题——外面很冷——但卖给他香烟那人的指纹……”

伯曼咧嘴笑了。“你很适合干这一行,”他说,“但你并不吸烟。”

“不,”约翰尼说,“我过去在大学时吸过烟,但车祸后我就再不吸烟了。”

“一个人把香烟盒放在胸前口袋里。把它拿出来,取出一根香烟,再把烟盒放回去。如果你戴着手套,每次拿烟就不会留下新的指纹,只是磨光玻璃纸而已。明白吗?另外,约翰尼,你忽略了一个事实。需要我告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