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案 03

又过了两天。

刑警们根据此前决定的调查方针,持续展开行动。随着调查顺利地进展,原本认为离谱的念头,渐渐变成了不容动摇的事实。

当然,勇作也加入了调查的行列。然而,他被分配到的工作却远离了调查行动的核心,而只是对大局几乎没有影响地打听消息。必定是织田故意这么安排的,但这正合勇作的意。因为他只要适度地完成打听消息的工作,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用于自己的调查。这么一来,勇作感觉自己已经逼近事情的真相。

今天是对近来的调查进行总结的一天。

那家公司将一栋像旧仓库的建筑物当作办公大楼。拉开写着“三井电气工程”的玻璃门,里面是一间十一二叠大的办公室。一名中年男子、一名年轻男子和一名看似高中生的女子坐在三张并在一起的办公桌前。一看到勇作,坐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

“有什么事?”

“请问江岛先生在吗?”勇作边问边环顾室内。

“江岛外出了。你是……”

中年男子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勇作。勇作一亮出证件,他马上畏缩地向后退了一步,其他两人也屏息以待。

“倒不是江岛先生做了什么坏事。”勇作刻意显出和善的表情,“我只是有点事情想请教他。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嘛,我看看,”那人看向墙壁上的一块小黑板,“我想应该快了。如果不介意这里乱,你可以稍等。”

“那我就不客气了。”

勇作打开身旁一把折叠式铁椅坐下,那人则回到自己的位子。

勇作再度环顾室内。靠墙的边上有铁角架组成的柜子,杂乱无章地放着瓦楞纸箱、电线和测量器。后头有一扇门,里面大概是仓库。“请问,”中年男子向勇作搭话,“你在调查什么案件吗?该不会是须贝先生那起命案?”

“就是那件。”

那人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那件事真是不得了。江岛先生好像也很在意。毕竟,那是他女儿婆家的事嘛。”

他们果然也很清楚江岛壮介女儿的事情。

“江岛先生的工作情形如何?”勇作问道。

中年男子用力点头。“他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毕竟UR电产是一家超级大公司,要是不擅长联系的人,经常会搞不清某项业务由谁负责,而且我们处于弱势,根本无法抱怨。可是自从江岛先生来了,就没有这些困扰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你经常和江岛先生说话?”

“经常呀。不过我们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好好聊。”“你听他说过从前的事吗?”

“从前……你是指他待在UR电产时的事?”

“不,更久之前,像二战或战争结束后不久的事。”

“那倒是没听过。”男子苦笑着偏头想了一下,“说到二战,那时江岛先生多大了呢?我从没问过他那些事情,我想应该也没什么有趣的。”

“大概是。”勇作适度地应和,抱起胳膊,闭上了眼睛。他讨厌反被对方问个不休。

约十分钟后,大门打开,进来了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他笑着对刚才那个中年男子报告许多事情,中年男子对他说:“噢,有一位客人在等你。”

他回头望向勇作。

“我是岛津警局的巡查部长,敝姓和仓。”勇作起身低头行礼,江岛一脸莫名的不安,点头致意。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选了最里面的位子坐下。这家店挺大,客人却很少,服务生送上咖啡之后,也不太搭理客人。勇作想,这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江岛壮介听到和仓这个姓氏,似乎也没有想起勇作就是从前和女儿交往过的高中生。勇作认为这样反倒更有利。

壮介看着面前的咖啡,低着头默不作声。说不定他做好了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

“我想请教的是从前的事,”勇作打破沉默,“还是很久之前的事。如果我没有算错,当时你应该是十九岁或二十岁。”

“当时是指什么时候?”

“这我等一会儿会说。当时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勇作抛出问题,观察壮介的反应,只见对方的目光突然游移不定。

“二十岁左右,我应该是通过朋友的介绍,进入一家叫作中央电气的公司,学习与工程相关的知识……”壮介仿佛在回想当年似的开口。

“不对,”勇作强硬地予以否定,“我去中央电气调查过了。你开始到那家公司工作是二十一岁。”

“既然你这么说……那可能是吧,毕竟都那么久了。”壮介啜饮咖啡,打算含糊带过。

“你十八岁时,父亲去世,对吧?”勇作稍微改变了话题的方向,“于是,由你负责养活母亲和妹妹?”

“从前的男人到了十八岁,就算是顶天立地的一家之主了。”

“关于这一点,我也问过令妹。她说你将她们母女俩留在乡下,独自一人离乡背井出外工作,再将生活费寄给她们。”

“嗯,是的……”江岛壮介用一种警戒的眼神看着勇作,微微点头。“问过令妹”这句话肯定令他不安。

勇作听美佐子说她有一个姑姑,最近很少见面,以前倒经常在家族聚会上看到。姑姑目前住的地方,若搭电车去,车程大约一个小时。勇作昨天去见了此人一面。

“你到底在哪里?做什么工作赚钱?”勇作问。

“这个嘛,说来话长。只要想赚钱,不挑三拣四,哪有什么工作不能做?”

“可是你跟人借了钱,对吧?”

勇作正视着壮介的脸,毫不迟疑地说。他知道壮介屏住了呼吸。“这也是我从令妹那里听来的。令妹很感谢你为她们的付出,她说,当家里因为欠债、父亲又去世而束手无策的时候,是哥哥拿钱撑起了这个家。可是江岛先生,有一件事情我不能理解——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居然能赚钱养活家人,又还清了天文数字的负债。也难怪我怀疑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你怀疑我做了坏事?”

壮介一脸严肃地问,勇作摇头。

“我想那应该不是坏事,而是憾事。”

这句话令壮介哑然失声。或许是因为他拿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动,弄得杯盘咔嗒咔嗒作响。

“三十几年前,”勇作用一种略显郑重的语调说,“我猜,瓜生工业的员工医务室在进行某项研究,负责人是脑医学学者上原雅成博士。那项研究需要一些人作为实验对象,江岛先生你……”他用称不上好喝的咖啡润了润喉,接道:“你是其中之一,对吧?”

壮介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拭嘴角,然后抵在并没怎么出汗的额头上。“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