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神邸 第八十章 为何不杀

张广厚好奇地说道:“范旭竟然没能杀掉你,这倒是让我感到意外。那家伙可不是喜欢认怂的主,你许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能将你这香饽饽放走?”

“一笔财富!”宋钰信手端起发烫的茶碗捧在手中:“世上的财富很多,没有一个人能全部拥有,不过让一个人学会拥有财富的能力,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财富。”

“年少轻狂!”张广厚笑笑:“你在下面的表现让我觉得你和之前不同,至少有了一点点上位者的特质,结果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一些,这也是我看好君岳的原因。和他相处让人根本忘记他也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小伙子,没有意气用事也没有血气方刚,只有这种沉淀下来的睿智才是影牙真正需要的。”

旁边那男子微微诧异地瞟了宋钰一眼,他长期跟随在海客王身边,海客王的事也没有太多隐瞒他,听得海客王这话他倒开始真正注意起这个和海客王并肩而座、侃侃而谈的男子。

“我一直认为你考虑问题比较冷静,却没想到骨子里如此自傲,比范旭更加自负。如果范旭是笨蛋,宋时关当年就不会让他负责海口城的天目。”宋钰不假颜色地说道:“在我眼中,范旭、青隼和你之间,你是迟钝的一个,范旭为什么会将他与君岳之间的明争暗斗集中在海口,这问题你恐怕从未想过。”

“放肆!”旁边那男子终于忍耐不住。所谓主辱仆死,自己一直敬重的海客王被一个莫名其妙钻出来的男子给顶撞,作为随从的他必然心生屈辱,几乎是在吼出的同时,已然撤出缠在腰后的刀,直冲宋钰脑门劈去。偏偏这文弱不堪的男子竟然还敢站起来,手上也多了一柄刀,先他一步用刀刃侧面直直抽在面颊上。

这一下力道极重,直拍得他眼冒金星,整个脑袋仿佛成了浆糊,愣在原地好半晌才醒悟过来。就在刚才那瞬间,这个文弱男子竟然不知施了什么妖法,竟从他手上夺了佩刀,然后反过来羞辱自己。

“依平!”张广厚喝住要暴走的男子:“败在夜叉手上不算丢人,这里没你事了,下去吧!”

依平头一次将眼前这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竟然是杀了乌蛮而声名雀跃的夜叉,也没比正常人多一条胳膊嘛。只是不明白对方压根感觉不到丝毫修为,怎么做到在那一瞬间从自己手上将刀夺走的。

如果这话不是从海客王嘴里说出来,依平绝对会质疑话的真实性,而且夜叉应该是青面獠牙的刽子手,难道传言有误?

依平退下后,宋钰向身边的人问道:“你就这么确信我不会杀他?”

“你从上楼就看了他好几眼,恐怕心底也有一些小疑问吧,是不是觉得他和某个人有些相似?没错,他称呼依云为姐姐。”

宋钰纠正道:“依云是孤儿。”

“一对夫妻相处久了也能在容貌上相互影响。他和依云都是我从范旭哪里带过来的,从小相处共同成长,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会有所影响吧。”

宋钰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你看好的人好像胆子并不大,若他不是胆怯的话,这时候君岳早该到了。”

“合格的上位者应该谋而后动,而不是匹夫之勇。”张广厚将茶碗放回桌案上,发现宋钰压根没有听自己说话的兴趣,在心底悄悄叹一口气:“这就是你和君岳的不同。你能挣得今天这份声名已经不易,不过莫小看他人,即便是强如沧澜大枫者,最后还不是无容身之处,不得不往禁狱逃亡。眼下的海口已经暗流涌动,楼上还有四个人为了利益争得面红耳赤,在岁底的时候必然有一番大的争夺。海口城大大小小近三十个帮派会重新洗牌,上面那四人中也有人会死去,这就是人生无常!所以你该好好活着,别把影主最后一点血脉也给搭进去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忠告。”

“外界都说麦盟五王,一气连枝,连你都要在背后说这些灭自己威风的话,矛盾着实不浅。”宋钰呵呵笑着,压根不在乎自己声音会被楼上那几人听见:“我来猜猜你没有参与进去的原因。因为你不想将无谓的精力投入到这样小打小闹中,君岳居中穿针引线让你和青隼握手言和,然后你们三人想要将天目掌控在手中,这里面最大的受益者是青隼,没有眼睛的隼只是一只瞎头鸟而已。君岳四处奔走忙活,是因为青隼答应承认他的地位和身份,而且估计也在开春之前,这些事就得尘埃落定。”

“这些是范旭告诉你的?他知道自己处境不妙,所以才放弃一贯的主张,他打算携一拨老人拥护你,让影牙出现二王的局面,那样他不会形孤影单。正是这种微妙的时段让你从范旭手上捡回一条命。”

宋钰懒得再和对方说话,将碗里的茶水慢悠悠浇在茶偶身上,然后往碗里直接添了一小撮茶,再慢条斯理往茶碗你添了一小杯开水,才偏着头问道:“如果我执意和范旭站到一起,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对付。

这样的词出现本身就不是好事,即便是大胆如海客王也不得不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说话:“影主于我有活命、授艺、赏识之恩,你是他老人家在世的唯一血脉,我会留你一条性命……”

宋钰摆手制止张广厚继续说下去,朝身下街道随意一指:“虽然慢了点,但还是来了。”

宋钰刚踏入天一阁君岳就已经收到消息,但还是有条不紊地处理好手上繁杂的事,才在血浮屠跟随下出门。海口城虽不如天关城一般柔美,却有着海上弄潮儿般让人一望之下便血脉怦张的震撼。

君岳却无心于海口城这种粗狂得另类的美景,而是低头思考,不时问着身后跟随的人:“东面疫人的调教能否在年关前完成……应该在这几天就有船将青鳞马运过来,到时候提醒我送一匹去城主府……虽然我也心痛,但这事必要的维护手段,在这方面小气不得……青隼那边……喔,都回话了,瞧我这脑子,感觉已经成了一团糨糊。”低头说话的君岳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随后抬头望着二楼露台上端着茶碗摇晃的宋钰:“走吧,咱们进去!”

血浮屠露压根不去看宋钰,目光在四周微微一笑,露出白森森的两排牙齿嘿嘿笑道:“兵戈铁马已经就位。”

君岳仿佛没有听见,一头钻入乱哄哄的天一阁。

“看来这些日子你也不轻松。”宋钰一直就这样坐着,直到君岳那股如推山倒玉柱般的气势从背后扑来,这才放开手上的茶碗笑着问道:“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如何?”

“生杀予夺!”君岳示意血浮屠停在原地,然后径直提了一张椅子坐到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