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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其他人驻扎在摩米顿河边时,担惊受怕的谷地人不安地穿越营区,拼命想抓住逐渐流逝的决心。大雨还是下个不停,来往的人们最后只看得见模糊的身影,四周一片凄冷,而这样的天气更是不可能生火,因此到了傍晚还是黑暗无光,大家彼此都看不到脸。当弗利克在营区附近走动时,他暗自记下主帅营的安排、地精和巨人守卫的部署,以及哨兵的配置,心想这些信息可能有助于亚拉侬救出精灵王。

他很快就找到巨人领袖麦丘伦以及他的俘虏所在的那顶大帐,但是它就跟其他帐篷一样又冷又暗,被雨雾罩着。现在完全无法得知伊凡丁是否还在里面,或是被移到其他帐篷,又或是根本没有跟着大军南行。帐篷入口还是有两名巨人卫兵,也看不出里面有什么动静。弗利克观察了好一会儿后,就悄悄溜走了。

等到夜晚来临,地精和巨人们都开始昏昏欲睡,谷地人决定执行他的脱逃计划。他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亚拉侬,只能猜测德鲁伊追着大军一起南下。但在这样大雨的夜里,要找到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天亮再想办法找他。他悄悄地往营区东边移动,小心翼翼地跨过半梦半醒的士兵,绕过他们的装备和铠甲,牢牢抓紧已然湿透了的斗篷。

在这种天气,他甚至不用伪装就可以穿过整个军营。加上夜色的掩护,以及淅淅沥沥的雨势渐小,草地上升腾起来的薄雾,两者完全遮蔽了视线,使得人们只能看到眼前几尺远处。虽然没有刻意,弗利克此时却想到了谢伊。找到谢伊是他决定夜探军营的主要原因。但是关于谢伊的行踪却一无所获,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他也还是自由之身。如果他现在能够逃出去找到亚拉侬,他们可以想办法救出被囚的精灵王以及……

谷地人突然停下来,蹲在一堆用帆布盖住的装备边。就算他真的找到德鲁伊,他们要怎么帮伊凡丁?去找人在泰尔西斯的巴力诺得要耗掉不少时间,而在他们想办法救伊凡丁时,谢伊又会怎样?既然他们已经失去了沙娜拉之剑,对南境而言精灵王肯定比他弟弟更重要。伊凡丁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关于谢伊的事?他会不会知道谢伊在哪里,甚至连沙娜拉之剑在哪里都知道?

他疲倦的脑子开始涌现各种可能性。他必须找到谢伊,此刻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自从曼尼安前去卡拉洪示警后,身边已经没有人可以帮他,就连亚拉侬也鞭长莫及。不过伊凡丁可能知道谢伊在哪里,只有他能够为这个可能性做些什么。

在夜晚寒风中兀自颤抖,他把脸上的雨水抹去,不可置信地望进浓雾里。他怎么会想到回去那里?现在的他已经身心俱疲,不想再做冒险。但是现在有天时地利,黑暗与浓雾掩盖了行踪,此时不冒险更待何时!疯了,他想他一定是是疯了。如果他再回去那里,如果他想一个人救出伊凡丁……他将必死无疑。

然而他也下定决心,这就是他想要做的事。他真正关心的人只有谢伊,而精灵王似乎是唯一知道他失踪的弟弟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他独自一人撑了这么久,过去二十四小时以来他一直胆战心惊地混在敌营里,不但进了巨人首领的帐篷,还想办法传递讯息给精灵王。也许这一切都是误打误撞,只是奇迹降临且转瞬即逝,但他就要这样徒劳无功地离开了吗?他嘲笑自己蠢蠢欲动的英雄感,以前的他总是成功忽略那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挑战,现在他却落入它的圈套,待会儿就能证明他是自寻死路。尽管又冷又累,心力交瘁的他还是决定赌上最后一把。他一脸嫌恶地想到不知道曼尼安看到会怎么笑他,但同时却又希望狂野的高地人能够在这里,把勇气借给他。但是曼尼安不在这里,而且时间不断流逝……

接下来,在自己都还没意会过来前,他已经原路折返,穿过熟睡的人群和翻腾的浓雾,在距离麦丘伦大帐只有几码的地方蹲下来,屏气凝神观察他的目标。雾气和汗水不断从他的脸上滴下,懊悔和怀疑却不断涌上心头。黑魔君麾下的怪物不久前还在里面,那个浑身漆黑的死灵将会不假思索地毁灭弗利克。它可能还在里面,精神抖擞地提防着任何想要解救伊凡丁的行动。而更糟的是,精灵王可能早被移监,到任何地方……

弗利克强迫自己别再想,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前方的帆布帐篷在黑暗的雾里不过是模糊的影子,就连门前的巨人守卫也看不清楚。结束观察后他鼓起勇气,一只手伸进斗篷,抽出他藏在湿衣服里唯一的武器,然后在心里先标记出他认为前一晚他喂伊凡丁吃饭的地方,便蹑手蹑脚地往前。

弗利克低伏着贴近潮湿的外帐,竖耳倾听里头的声音。他在大雾和黑暗里一动不动至少十五分钟,只隐约听到北方人沉重的呼吸声和间歇性传来的打呼声。他曾经考虑要从前门溜进去,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样还得在黑暗中花一番力气绕过熟睡的巨人才能找到伊凡丁。因此他选择了记忆中分隔空间的挂毯所在的位置,精灵王就被绑在角落边的椅子上。然后,慢慢地,他把短猎刀的刀尖刺进防雨帆布,往下割开,一次只割一股,一次只割一寸。

他完全不记得三英尺的切口花了他多少时间,只觉得怎么割也割不完,担心任何一点声音会把帐篷内的所有人都吵醒。但是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开始觉得偌大的营区里只有他一个人似的。没有人接近他,或者至少他没有看到有人经过,也没有听到有人出声。也许在那段难熬的时间里,他真的是孤身一人在世上。

然后,帆布上出现一个长形的垂直裂口,邀请他入内。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把手伸进裂口里摸索道路。他的手只感受到了帆布铺着的地面,虽然是干燥的,但就跟他所跪着的潮湿地面一样冰冷。他把头也伸进裂口后,戒慎恐惧地盯着黑暗中鼾声四起的室内。他一边等待眼睛适应帐篷内的光线,一边调息,却也担心暴露在帐篷外的下半身随时可能被经过的人发现。

他的眼睛久久不能适应黑暗,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不能在此功亏一篑,因此等不及看清黑暗,他冒险往前挪了一尺,让全身都进入帐篷。里头沉重的呼吸声和打鼾声依旧,还偶有翻身的声音,还好没有人醒来。弗利克继续保持着伏地的姿势,他疯狂地辨识着屋里的人影、桌子以及障碍物。好不容易等到终于能够看清一个个紧紧裹着毛毯睡在地上的人时,他才惊觉某个熟睡的士兵竟然近在咫尺。如果他在眼睛适应黑暗之前再冒险往前一步的话,肯定就会爬到那个士兵身上,让他惊醒。一股恐惧感顿时袭来,他努力压抑住内心不断传出的要他逃跑的声音。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冷汗顺着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直往下流,本来就不自然的呼吸也更为急促。此时他的所有感官全部放大,心理也濒临崩溃边缘。但接下来,他再也感受不到这些张力,他的脑海里只记得巨人和他搜寻的目标——伊凡丁。弗利克马上就锁定他的位置,精瘦的精灵王没有坐在木椅上,而是躺在距离谷地人只有几尺远的地上,睁着深邃的眼睛看着这一切。弗利克选择的切入点是正确的,他像猫一样靠近国王身边,用狩猎短刀快速割断绑住他手脚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