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道中的黑暗(第2/4页)

罗亚尔显然是在以最直接的路线向道门靠近。有时候,他们在宽阔的大路上小跑,只能偶尔看到一条狗在黑暗中窜过。有时候,他们又会走进窄巷里,每一步都有可能踩到垃圾或杂物。奈妮薇低声抱怨着这些巷子里糟糕的气味,但没有人会迟缓一步。

浓重的黑色开始减弱了,消退成一片深灰色,黎明的微光开始在东方的天空中浮现。街上出现了零星的行人,冷风逼得他们拉紧衣服,他们都低垂着头,思念着温暖的床褥。大多数人对别人都毫不在意,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会瞥一眼由罗亚尔带头的这支队伍。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他们。

那个人本来和其他人一样,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就又陷入到自己的思绪里。但他突然踉跄一下,又转回头来,仔细地端详这支队伍。现在的光线也只能让人看到大致的轮廓,但这已经足够了。从远处看,巨森灵可能会被当作是一个很高大的人牵着一匹普通的马,或者是一个普通的人牵着一匹矮种马,但现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串正常的人和马,罗亚尔比一个正常的男人高出了一半。那个人又看了一眼,便哀号一声,向远处跑去。他的斗篷也在他背后飘了起来。

街道上很快就会出现更多的人。兰德看见一名妇人匆匆地从街道另一边走过,只是低头看着眼前的路面,但注意他们的人很快就会增多了。东方的天空正在渐渐变白。

“这边,”罗亚尔终于说道,“它就在这下面。”他所指的是一间店铺。店铺仍然没有开张,店门紧闭,外面的桌子都还是空的,桌子上方的遮阳棚也仍然卷起着。店铺的二楼,店主人的居所窗户还都是黑的。

“在下面?”麦特难以置信地喊道,“光明在上,我们怎么可能……”

沐瑞抬起一只手,示意麦特噤声,然后她带领众人走进店铺旁边的巷子里,所有的人和马都挤在两座建筑物之间一条狭窄的通道里。这里比街上要黑了许多,几乎又像是黑夜了。

“这里一定有一扇地窖门。”沐瑞喃喃地说,“嗯,是了。”

众人眼前忽然一亮,一个如拳头大小的光球悬浮在两仪师的手掌上,随着她的手而移动,而现在伊蒙村的人们对于两仪师的这些小技巧已经见怪不怪了。沐瑞用光球照出了那扇地窖门,那扇门只是稍稍倾斜于地面之上,扣在门上的铁锁比兰德的手掌还要大,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铁锈。

罗亚尔拉了一下那把锁。“我能把它拉开,但那声音会把这周围的人全都吵醒。”

“还是不要损毁这位好先生的财产吧!”沐瑞认真地审视了这把锁,然后用手杖敲了一下,锁便打开了。

罗亚尔急忙将门闩抽掉,拉起地窖门,沐瑞沿着露出的坡道走了下去,手中的光球照亮了前面的道路。阿蒂卜迈着灵巧的步子跟在她身后。

“点亮油灯下来吧!”两仪师轻声喊道,“这里有足够的空间。快,就要天亮了。”

兰德急忙解下驮马背上的灯杆。第一盏灯还没点亮,他已经能看清麦特的面孔了。再过几分钟,行人就会充满街道,这间店铺的主人也会下楼来开张营业,会有许多人注意到这条挤满了马匹的巷子。麦特紧张地嘟囔着要将马匹先牵进去。当兰德带着庆幸的心情平安牵着马匹进入地窖的时候,麦特依旧嘀嘀咕咕地跟在后面,速度丝毫不比兰德慢。

兰德的油灯在杆头晃动着,他必须小心地不让杆头碰到坡道顶部,大红和驮马都不喜欢这条坡道。走进地窖之后,兰德急忙为麦特让出了道路。沐瑞熄灭了掌心的光球。当其他人依次走进地窖的时候,他们的油灯将地窖完全照亮了。

这座地窖和它上面的房屋面积一样大。地窖中有许多空间被砖砌的柱子占据了,每根柱子顶端的面积都是底端的五倍,所以它们的顶端相互连结,形成了一系列圆拱。这里还有许多空间,但仍然让兰德觉得很窄。罗亚尔的头顶几乎要碰到地窖顶。就像那把生锈的大锁一样,这座地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动过了。地板上只有几只装满杂物的破桶,以及一层厚厚的灰尘,被众人搅起的飞灰在灯光中反射出无数亮点。

岚最后一个走进地窖,曼塔走下来之后,他又回去关上了地窖门。

“该死的,”麦特抱怨着,“为什么他们要把门设在这个地方?”

“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罗亚尔说,巨森灵浑厚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洞窟般的地方。“不是这样的!”兰德惊愕地发现,巨森灵生气了。“这里曾经草木繁茂。我们在这里培育每一种树,百幅高的巨树,树冠投下阴凉,清爽的微风散播着绿叶和青草的芬芳,让巨森灵想起聚落的和平。所有这些,都被杀害了!”他的拳头猛击在一根柱子上。

那根柱子似乎摇晃了一下,兰德相信自己听到了砖块碎裂的声音,灰泥碎块和粉尘如雨般倾泻下来。

“已经编织的无法回复。”沐瑞温柔地说,“即使你让这幢房屋在我们头顶塌落,这里也无法长出树木。”罗亚尔低垂眼眉,任何人类都不可能有像他这样惭愧的表情。“有你的帮助,罗亚尔,也许我们能让存留下来的树林免于在暗影中枯萎,你已经将我们带到了需要我们的地方。”

沐瑞向一面墙壁走去。兰德这时才发觉那面墙与其他的墙壁不同,其他墙壁都是砖砌的,而这堵墙却是一面石壁,上面还雕刻着各种精美奇异的叶片和藤蔓图案,虽然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还是能看出它是白色的。那些砖块和灰泥都很陈旧了,它上面的房屋更是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但看到这堵石壁的时候,任何人都会感觉到它已经立在这里很长、很长的时间。有它的时候,它周围的这一切远不是今天这样的形态。

这片浮雕的中心比其余部分更加细腻精致,甚至完全像是一片未经加工的天然景物。从坚硬岩石上雕刻出来的叶片看起来柔软纤薄,仿佛停在了夏日微风的吹拂下颤抖的那一瞬,但它们也像石壁其余的部分一样古老。罗亚尔看着它们,仿佛他宁愿自己在别的某个地方,甚至就算是在街上被暴民们围攻也好。

“爱凡德梭拉,”沐瑞喃喃地说着,伸手放在浮雕中心的一片三瓣叶上。兰德将浮雕细看了一遍,发现全部浮雕中只有一片这样的叶子。“生命之树的叶子是钥匙。”两仪师说道。那片叶子离开了她的手。

兰德眨眨眼,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惊呼声。石壁上的叶片似乎在一阵感觉不到的微风中又开始颤抖。兰德几乎觉得这些被灰尘覆盖的叶片变成了翠绿色,如同一幅洋溢着春光的织锦。一开始,几乎察觉不到的,这片古老的浮雕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缝。分成两半的浮雕缓缓张开,直到与石壁垂直的程度。这道敞开的门背面与正面有着同样栩栩如生的叶片和藤蔓花纹。透过敞开的门口,看不到砖块和尘土,只有一片闪动着微光的灰暗表面,映照出众人模糊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