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是夜,漆黑无星辰,不见明月,唯有冷风刮过洛阳上空。

穆能带着几名随从赶到洛阳城门下,手持九王府的令牌,在城楼下叫喊:“穆能奉陛下旨意,赶回洛阳,望开门放行。”

守京都城门者非是酒囊饭袋,穆能叫喊,也无人敢回应,半晌后,一将者举着火把在城门上探首:“来者真是九王爷?”

“狗屁不通,老子不是九王爷,你是九王爷?赶紧开门。”穆能不耐烦,叫喊的声音极大,清晰地传至城门上空。

今夜守门的是陆坎,新帝亲自任命的,他不敢拿主意,陛下召穆能回来是众所周知之事,不放人进来,明日清晨穆能肯定会闹。

若是放人进来,又怕陡生麻烦,他远远凝望着洛阳城门前的空地上,无有一人,仅仅城楼上三五人,他不禁犹豫下来。

下面的穆能迟迟等不到回应,张口就骂:“你们耳聋吗?本王奉陛下旨意回来,日夜不歇,你就将本王拒之门外?你做不了主,就去问问陛下能不能放本王进城,大半夜的你想冻死老子。”

穆能向来不讲理,人人都知,陆坎亲眼见过他与苏长澜争执,又当殿打过新帝,确实是个不怕死的厉害角色。

远处一片漆黑,风过还觉得几分刺骨,他狐疑一番后,再次看着城门下,区区三五人也不会坏事。城门处守卫上万,惧怕这几人也会让人笑话。

他朝着下面的穆能笑喊:“王爷稍等,下官这就给你来开门,您莫急。”

为显得他的诚意,带着数十人亲自下去开门。

打开城门后,守卫先行,陆坎在后面慢慢挪着步子,等穆能进了门,两人才碰面。穆能性子暴躁,当即甩了脸色,一拳头打过去:“你眼瞎了多久,本王喊了半个时辰你才开门,狗东西。”

穆能一拳就扰乱了城门处的秩序,陆坎一个不慎被打得仰在地上,跟随他的守卫纷纷拔刀对着他。

明明寡不敌众,穆能无丝毫畏惧,反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指着陆坎就骂:“本王随先帝东奔西走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如今什么本事都没学会,就来为难本王,当真是不长眼睛。既然不长,要着也没用,不如本王打瞎了你的狗眼,让你回家种地去。”

说罢,撸起袖口还要打,拂开那些守卫,去捉住躲在他们身后的陆坎:“你别躲,出来与本王单挑,本王让你十招。”

陆坎没想到穆能会这么不讲理,当下连面都不敢露了,躲在人后喊话:“九王爷你莫要不讲理,时辰一过城门就需关了,下官已违背规矩给您开门了,您怎地还打人、你、你再撤手,我就去陛下面前告你。”

两人围着数名守卫饶圈子,穆能的叫骂声极大,就连城楼上也看得清,上面的将士有些分神,黑夜里的影子慢慢靠近城门处。

数道阴冷的风声划过黑夜,有人回神,方想开口,箭射中咽喉,旋即倒了下去,一声都没来得及出。

如暴雨般的箭射了过来,城门处更多,陆坎看着眼前的兄弟倒在自己的面前,发觉不对,高声喊道:“关门、关门、有贼子。”

他要关门,穆能疾步走近,拔刀从他背后穿了过去,陆坎应声倒下,死死地看着穆能。

穆能在战场上杀了不知多少人,也不怕多他一人,踩着他的尸身将城门打开,乌泱泱的将士冲了进来,直接往宫廷而去。

城门片刻间失守,穆能带着人留下善后,期间还有反抗者,格杀勿论。他是异姓王,也有几分威望,城门处守将是新帝的人,成千的守卫却不是,他们见到信阳殿下的旗帜后,停止反抗。

子时过后,穆能带着人敲开了郡主府的门,将穆凉带进宫去。

他们晚了两个时辰,东华门外尸体遍地,信阳的兵在打扫战场,脚下踩的都是黏腻的鲜血,空气中散着味道让人不觉恶心。

穆能习以为常,随手扯过一匹马,载着穆凉赶去紫宸殿。

东华门已破,想必紫宸殿也快了,他让穆凉去找林然,自己去慈安宫将太后迎出来。信阳与陈知辰,谁是谋逆者,唯有太后定夺。

紫宸殿外依旧没有破,信阳在外,没有让将士强攻,等着陈知辰自己出来,毕竟再打下去,伤的是朝廷的兵马。

穆能左右看一眼,也没有催促她,只道:“你把孩子丢哪里去了?”

“我将她留在竹林处,留了五百将士,玄衣去接了。”信阳直言道,昏暗的视线下眉眼凝滞,脸颊处多了几抹鲜血,与她清秀之色,极为不符。

站了片刻后,她催穆能:“你去找林然。”

“阿凉去找了,你急甚,她比你聪明,这个时候多半藏起来了。”穆能不在意,来时穆凉已说过,王简是她的人,想必攻城破宫之际,她必有人保护。

天方露白时,太后坐着御辇过来了,信阳无心去看她,转身就走,去找林然。

她迅速攻城逼宫,是在林然的安全着想,眼下洛阳都在她的手里,也不用害怕。她抬脚就走,穆能拦住她:“你走了,谁主持大局,我给你去找林然。”

说完,他匆匆带着人离开,信阳冷着脸色朝太后行礼,抬首间发觉两载不见,她老了很多,鬓间白发就像染了雪一般,白得彻底。

她转身就走,让人直接强攻,紫宸殿又非坚固城门,强攻也是一盏茶的时间,殿门开启后,她大步走进去,宫人扶着太后入内。

太后为尊,坐在宝座上,新帝面如土色,整个人狼狈不堪,殿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内侍、宫人。信阳挥挥手,就有人将尸体搬走。

新帝嫉恨的目光显而易见,她没有片刻动容,只让人将他拿下,当着众将士的面扒了身上的龙袍,随手丢弃在一边,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冰冷。

太后居于上座,长长舒心,看着被人压制的陈知辰,也无心疼,只有无尽的畅快,她握着宝座上雕刻的龙,慢慢恢复起往日的威仪。

她自觉良好,却未曾想到殿内将士们的态度,抬手吩咐道:“先押下去。”

殿内的将士不动,她忽而慌了,认为他们没有听见,就提高声音:“押下去,听不到朕的命令吗?”

依旧无人动。

陈知辰笑了,笑得疯狂:“您瞧见了吗?这是谁的兵?这是陈知意的兵,他们只效忠他们的信阳殿下,您是什么?”

“逆子、逆子……”太后气得全身发颤,将案牍上的奏疏都砸了过去,砸一本喊一声逆子,声音嘶哑,动作如疯魔。

陈知辰依旧在笑,就像是街边疯子一般,信阳实在听不下去,走过去一脚踢向他的胸口:“闭嘴,再说一句,打断你的腿。”

“信阳、你以为你赢了?”被踢翻的人匍匐在地,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脸色铁青,他还在笑:“林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