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7页)

迷龙:“我老婆呢?”

我:“跟我私奔啦!”

迷龙便呵呵地乐,“跟老子过的人看得上你这半根葱?不扯啦,忙死啦忙死啦,老子去搬家。”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几步。然后做一滩泥软倒地上,并且因为坡度和力不从心地挣扎,还在缓慢而生动地往下滚动。

我回头看了眼那两老家伙,老家伙们兴致勃勃很有生命力地看着。

老耆宿:“想起了年青那时候。”

冷黄脸:“军爷,下去咯。”

我回头看了眼迷龙,迷龙已经成功地滚到坡底。半截脸浸在田埂边的水沟里。

迷龙:“……老子要搬家。”

我们又一次乒乒乓乓拆开那张遭老瘟的床。往大开的院门里运进七零八落的部件。

不辣嘬着一个烟屁股,嘬得两腮亚赛猴子。可他点上的炮刚响两个就哑屁了,不辣拿着烟屁又去凑,还是没动静。

不辣:“不顺遂啊!不顺遂啊!”

迷龙的鞋翻着跟斗从院门里飞出来,飞到了不辣地后脑上,然后迷龙光着一只脚蹦了出来,不辣蛇屁股合伙放对迷龙。

鞭炮这时候炸得噼里啪啦,我们把那三个打得夹七缠八的家伙推到一边,以免妨碍我们干活。

迷龙的鬼床大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拆成零碎,我们也只能喊着号子用绳子把它从窗口吊进去,然后在二楼再把它拼装好。

我们大多数人不干活,没头苍蝇似地满院满屋乱蹿,不时有人在狭窄的拐口处撞了头,不时有人在院子里的青苔上滑倒,有时有人从陡得可以的楼梯上滚下来。说实话我们在野外呆太久了,我们已经不大习惯人为的建筑。

这院不富贵,但是费了心思,我们里里外外出出进进的,推着挤着撞着,打开这个窗看看外边,推开这个门看看里边,到前院看看天井和屋檐,到后院远眺下院子之外的景色。而阿译从看见一个窗洞外的景色后,就像一只想从玻璃上寻条出路的苍蝇,他粘在上边了。

郝兽医:“贼你妈的,太不成话。”

丧门星:“不要脸,不成话。”

我说:“比日本鬼子还不成话。”然后继续用一种游魂的步伐量过院子和迷龙的新家。我看着那张床在二楼被重新组装成整,我看着以这个很大的卧室为中心,迷龙的家像发豆芽一样生发出来。

迷龙那天狠狠打击了我们,离家最远的家伙,连忽悠带诈唬,给自己弄来一个家。我们认为那是口水粘的,我们说就要完啦,可迷龙那天让我们看见,它比横澜山的永备阵地还要坚实。

迷龙老婆,作为我们中间唯一的一个女性,也作为我们中为数不多真在干活的人,一会儿出现在楼上,一会儿出现在楼下,这屋子是四通八达的,所以当我正眼看见她在身前时,过一会儿转身又发现她还在身前。

克虏伯敲钉子的时候被个二两重的锤头轻碰了一下,便开始哭爹喊娘,那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往下他便可以贴着帮他上药的迷龙老婆挨着擦着。

郝兽医:“原来他除了吃和睡还有别的想头。”

我:“三秒钟。三秒之后他就问晚上吃什么。”

克虏伯:“嫂子,晚上吃什么?”

迷龙老婆:“想着,想着,吃起来就更香。”

克虏伯就想着,丫望着这屋瓦片的天顶,已经开始擦口水。我简直就看不下去,身后被人轻拱了一下,那是再战又北的不辣和蛇屁股,两货估计在外边地面上打了十七八个滚,这回还要互相怨七怨八。

不辣:“以后叫你上就不要拖拖拉拉。”

蛇屁股:“谁知道你连眨巴眼都顶不住。放个屁都长过你啊。

不辣:“……老子晚上吃穷了他啊吃穷了他。”

蛇屁股便深表同意地:“吃他个冲家啊吃他个冲家。”

我们一帮各自心怀鬼胎地人“轰”地就往后闪,因为我们全挤在楼梯口,而迷龙老婆要下楼。

迷龙老婆:“孟连长,这是你的东西。”

我看了眼塞在我手里的那个玉镯子,联想起镯子的主人,我便忧伤而又有些讷讷。

我:“不是我的。”

迷龙老婆:“小醉送宝儿回来,这东西她说已经送给宝儿了,死活也不拿回去。”

我:“不是我的。”

迷龙老婆:“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是男人干的。女人家没这么大方。”

我:“……哦。”

迷龙老婆:“孟连长太耽于军务顾不上别的吧?小醉大概是想谁能去把这东西还给她吧?”

我便把那个镯子袖了,迷龙老婆下去了。

后来我便一直立在窗口,看着这院子里的青瓦和人头发呆。

迷龙的家已经一多半收拾得了,我还盯着窗外,手袖着镯子团弄,我第一回注意到原来玉石在各种不同的角度下会泛出不同的光泽,但其实我更加注意到的是迷龙在下边使劲蹭蹭他正在干活的老婆,直到他老婆在快被他挤到墙根时没好气地给了他几下。

那帮傻子们呆呆地看着那张床,在这间占了小院足足一面的宽阔房间里,该床把这房间占掉了几乎一半,迷龙老婆现在不在这屋,但那帮傻子每一个说话都压着声,发涩。

丧门星:“太会享福了……他也。”

不辣:“迷龙这小子……真不是东西。”

豆饼还在床上床下地爬着,敲紧最后几个楔子,毫无疑问,他是今天干活最多的一个人。

豆饼:“嗯!”

蛇屁股:“豆饼,你坐那我看看。”

豆饼:“我不。我知道你们想啥球的。”

在我的眼里,于是就有好几个人嘿嘿呵呵地笑,比奸更轩的轩笑,比傻更傻的傻笑,你只好叫它作浪笑。我看见他们眼里的所见,他们看见他们不知在哪儿的女人,他们把她安置在这张已经被我们拆装三次的床上,祭旗坡的烂泥以及去他妈的西岸,他们在东岸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不辣忽然开始大惊小怪地鬼叫:“看那个小眼晶晶的贼啊!我就知道他最色啦,你看他看着别人家的床口水都流出来啦!”

我忽然发现所有人渣们都看着我在发笑,于是我明白了我确实像不辣所说的那样不堪,于是我连忙把我的小眼晶晶挪开,但那种挪开让他们更加哄堂大笑,于是我索性走向那张床,试图把他们的注意力挪到一些别的东西上。

我:“这个花刻得不错,禅达的木工一向就不错。窗子位置也好,看这光照的,外边景色秀得很。”

然后我就得迎接又一回哄堂大笑,连郝老头也在大笑。

蛇屁股:“读书人就这么假模假式的。以为就他吃过猪肉,别人就没见过猪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