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5页)

两人的友谊在那次战争之后一直维持着。那时,约尼完成调动手续到了装甲部队,正好被安排在本加尔的队伍里,驻扎在戈兰高地。

“时光荏苒,约尼对我的影响很大,”本加尔说。“我们的年龄差距很大。我40岁,而他去世的时候才30岁,足足有10年的差距。我的军衔一直比他高,但是让我敬佩的是——既然我们在军队,就要遵守各种等级制度,然而,每次都是我向他驻足行礼,而不是相反——我感觉,我从他那里获益匪浅。该怎么说呢,我敬佩他,因为他是一个可以让我汲取力量和精神财富的人。每个人——不管他年纪有多大、职位有多高、或者从事什么工作——都可以找到能够依靠并让自己变得强大的人。从事军人这样的职业,你尤其需要他。很自然的是,那些围绕在你周围的人需要你给予他们支持,而且他们因为你而变得强大。这就是我对部队里与我共事的那些人的印象。无需自我吹嘘,我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但是,我遇到约尼的时候,就感觉这个人在很多方面、甚至所有的方面都要超过我。说得难听一点,在我需要他协助的时候,我可以利用他的优势。所以,有时候这对我影响很大——总而言之,我能够依靠他。”

“我们在一起交谈时,我能感受到一种智慧的启迪。就好像,我刚刚读了一本好书。这本书,犹如一种财富、一种催化剂。他的仪表和风度,让人印象如此深刻。但是,我并不认为,这值得我去列举他的某些具体特点。一个人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往往要比给事物贴上标签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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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穿过一片暗褐色的空旷之地,远处有圆顶的山峰向上凸起。前方的地平线上,隐隐约约地耸立着赫蒙山山脉。“你知道,”朋友坐在我身边继续说,“突围的时候,叙利亚人的火力非常猛。我们从交叉路口撤离到稍远处守在路边上。我们别无选择,只有等待敌人的炮火停下来。所有人都紧紧地倚靠着半履带车的底盘,只有约尼站起来观察周围的情况。我们说:‘约尼,快趴下。’但他继续站着。他为什么要这样?不管怎样,他也是被逼无奈。”

我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但好像又听说过。心想约尼依然这么站着,因为趴下来不是他的本性。的确,冒这样的风险不必要。他当然永远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属下这么做。只要涉及士兵们的安全,他会非常地严格,慎之又慎。曾经有一次,他甚至当着装甲兵的面斥责他的旅长,因为旅长没有戴防弹头盔就出现在了他们连队。但要弄明白他为什么站着,你必须知道,几乎每个人都怀有一种自然的、真实的对死亡的恐惧——对一个27岁的年轻人也如此——可是约尼从来没有感觉到。作为指挥官,即使当时他无能为力,他也要观察和研究战场形势。

过了一会儿,约尼从电台里听说,隶属于本加尔第七装甲旅的一支坦克营的指挥官约西·本哈南中校,在进攻库奈特拉和萨姆山时遭到反击,现在依然在战场负着伤。除了阵亡将士外,所有受伤的人都被抬回来了;约西的坦克中了敌人的一颗炮弹,现在还在山脚下。而约西被爆炸气流掀翻之后还躺在地上,并且伤口也在血流不止。坦克的驾驶员没有受伤,但他选择待在指挥官约西身边照顾他而没有自顾逃命。约西设法用约尼前一天给他的便携式接收器,向后方报告他们目前的处境。他和驾驶员在叙利亚人控制的领地上处于完全孤立无援的状态,而叙利亚人的反攻是迟早的事情。

“我们在亚诺什的旅团总部外面吃战地餐,也一边收听电台的战况播报。突然,我们听说约西的部队遭到炮击而停下来,并且他需要帮助才能从那里脱身,”希埃回忆说。

“我确实不太清楚,该怎么做才能把约西从那里解救出来。因为那是敌方领土的腹地,”本加尔说。“天色已近黄昏,夜幕即将到来。然而,约尼主动走过来,跟我说:‘把任务给我,我去救他出来。’”25没有丝毫的迟疑,包括穆吉、吉奥拉、希埃在内的12个人跟着他上了两辆装甲车。“我的一位朋友,来自第七装甲旅的军官说:‘听着,希埃,你这么做就是自杀。这简直是发疯。’‘闭嘴,’我告诉他,‘不要在士兵面前讲这种话。’”

两辆装甲车沿着约西坦克留下的履带痕迹,在怪石嶙峋的旷野上一路颠簸着前行。这时,士兵们发现了一辆在战斗中被摧毁的叙利亚反坦克吉普车,上面还冒着火光。他们朝吉普车驶去。时间已是傍晚,等到他们到达山脚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走下装甲车,他们继续步行或者一路小跑,最后到达了约西所在的位置。约尼命令几个人去检查那辆瘫痪的以色列坦克,以确保里面没有人,同时又把约西绑在担架上。随后,他们又匆忙撤退。过了没多久,叙利亚人赶到后,把以色列坦克都拖回了大马士革,连同那些坦克兵的尸体。很显然,侦察营士兵在黑暗中没有发现这些尸体。

“约尼带着士兵赶来,救了我,”约西几年以后回想起。“我这条命是他捡回来的。”12

战争结束后不久,约尼去医院探望约西,然后给他写了一封信。信里表扬了约西作为一名战场指挥官的出色才华,而只字不提救援的事情。约尼写道:“从那些把你层层包裹的绷带中,听到你说话我很高兴。你说最重要的是,你就在这里,你还活着……你让我不禁想起“六日战争”后我躺在朗本医院里的感受,当时医生们围着我讨论该如何处理我的左手臂。对我来说,他们似乎在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担忧。最重要的是能够活下来,其他的事情都无足轻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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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穿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的思绪也在继续前行。直到最后,我想起了约尼奔赴恩德培之战和他生前在一次谈话中跟我提起的一些事情。我想努力地说服他要见机行事;而约尼却对我坦诚相告,说他不能接受我的建议,因为他看待生活的方式跟我不一样。他说,他不会认真地思考“明天”然后做一些“合理”的事情。因为,当明天到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指望还能活着。

“我的生命属于我,那就让我来决定自己的归属,”约尼几年前就是这样回击比比的。那是在另一次人质救援行动之前,也就是1972年。阿拉伯恐怖分子劫持了一架撒贝纳客机,然后降落在了罗德机场。约尼在行动开始几分钟之前赶到现场。比比和其他士兵一样已经备好了枪,准备炸毁那一架飞机。军方有一个常规命令,同一个行动不得同时有两位兄弟参加。而约尼非常想参与此次行动,要求比比让他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