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犹怜草木青(12)

宋玥娘的父亲来英国公府了。英国公连忙陪着喝酒。一顿酒过去, 英国公就写了信给三儿子,言明会将升哥儿挪去前院养,让他安心为官。

宋玥娘听了消息, 如同打了胜仗的公鸡一般昂着头扶老父亲出门,却被他一顿教训,“你就懂事些吧, 修修嘴德, 往后无论在谁的面前都不能说别人的是非!”

宋玥娘这回是真知道怕了, 心有余悸的点头, “我知晓的,以后我就报喜不报忧了。”

宋父脚一滑, 差点摔倒。

好嘛, 她还管背后说人家是非叫做“报忧”。家里的孩子都是一般教导出来的, 从没偏过谁, 还因瞧着她自小就呆头呆脑,便特意让她跟着儿子出去游学过, 期望她看看外头的高山和远途开开眼界,结果依旧是这般的不开化。

老父亲实在是没法子了, 好气又好笑, “那你说说, 什么是报喜?”

宋玥娘得意:“自然是我如今依旧掌着中馈。父亲,我家婆母可是一直都站在我这一边的, 即便鹤悯不在,我也给他在大房那边争着一口气呢。”

宋大人彻底无奈了, 抬起手想要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她的手上, 又舍不得,只能又落在自己的大腿上, 叹息道:“还好,你是个有造化的,妯娌都是明白人,不跟你计较。”

宋玥娘很是不高兴。同样不高兴的还有赵氏。

将孙子送去湖州,她不高兴。但孙子不去湖州,她照样不高兴。她便打算再找个好生养的送去给小儿子,她在信里面写道:“我一直哄着你媳妇不跟宋家讲,好嘛,如今跟她吵了几次,她也不听我的了,将你老泰山请了来压顶,你父亲惯会和稀泥,装老好人,已经发了话,我就不能帮你了,你还是在湖州再生一个吧。”

她写完信就哭,一夜没睡,宋玥娘却精神奕奕,瞧见她红肿的眼睛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

赵氏讪讪:“没什么,就是想鹤悯。”

折绾坐在一边喝茶,跟四姑娘说一些打听到的诚意伯家的事情,结果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赵氏点她,“还是玥娘有良心,不像其他人,只懂得谄媚他人,成日往外跑,不懂得孝心两个字怎么写。”

二少夫人和四少夫人顿时慌了,但也知晓不是说自己,便将头埋起来。四少夫人因承了折绾的一份情意,还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母亲,我们都是愿意伺候您的。”

赵氏冷哼。四姑娘也打圆场道:“母亲不要生气,我们都在学三嫂嫂的孝心。”

折绾眉头都没皱。这都是老路数了——她们婆媳两个恩恩爱爱,便要来刺一刺她。不是说她孝心不够,就是说她不懂善待弟妹。

折绾最开始诚惶诚恐,便努力凑过去跟她们两个说话,以此来表孝心。开口就要笑,以此来表善心。

但每每说了话也没有谁附和,都把她忽视过去。

这般的路数,是从她嫁来的时候就开始用在她身上的。如今却直到现在才用。

也算是她们的“善心”了。

折绾便笑盈盈的跟着道了一句:“是啊,三弟妹对母亲好,母亲也对三弟妹好——我听鹤春说,母亲还给三弟送了能生养的妾室过去——今日什么时候走?”

宋玥娘本是翘着的嘴巴慢慢的张大,半天没合拢,不可置信的看着折绾,而后猛的扭过头去看赵氏,大声道:“母亲!什么妾室!什么能生养!”

赵氏心虚,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折绾恼怒道:“你胡说八道一些什么!”

折绾从善如流:“是,那就是儿媳记错了。”

但宋玥娘可不会受骗。她闹腾起来,赵氏只好把其他人都赶走了。折绾淡定的走出门,四姑娘还心有余悸,“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折绾笑了笑,“不会。”

人跟人的缘分真是奇异,赵氏和宋玥娘每次闹起来都很凶,但十几年后还好得跟亲生母女一般。

她唏嘘道:“看着吧,不过三五天,又要和好的。”

四姑娘就知趣的不再提起那对婆媳,而是道:“大嫂嫂给我的那盒膏粉很是好用,我之前是用玉面容的,两相比较,你的还好一些。”

她问,“可取了名字?”

折绾:“还没有,一直想不出来叫什么。”

周掌柜也催着她想,“这跟你养花,做鲜花饼,画花样子不一样,这可是宝贝,能卖很多银子的宝贝!”

折绾就觉得自己也该慎重起来。她本来也没太当回事。满足是满足的,但却不如周掌柜那般激动。

周掌柜就叹息,“夫人确实不是做生意的料,对银两并不敏锐。”

折绾想得开:“人无完人嘛。”

但一旦慎重,便久久不能决定到底取哪个名字,此事倒是她拖得最久的事情了。

她辞别四姑娘回到书房去翻古籍,想拾人牙慧,从古人那里找个称心如意的名字来。刕鹤春却来搅局。他是来跟她商量川哥儿要不要挪去前院的。

“升哥儿都挪过去了,川哥儿不挪不好吧?”

孩子们读书都跟着先生在前院,如今说的挪,便是将孩子的睡处也挪出去。

这般一来,以后折绾只要不去前院,便一天难以见一次川哥儿。

刕鹤春很是犹豫。川哥儿如今刚想要亲近折绾,想要亲近母亲,要是就此挪出去了会不会前功尽弃?

折绾倒是赞成的。

“挪出去吧,就跟升哥儿住在一个院子里,东厢房与西厢房收拾出来,正好合适。”

她觉得很好,“两人都只有四岁,等长大了再分开住也还来得及。”

刕鹤春本是犹豫的,但见她这般轻松就决定要将川哥儿挪出去,又不愿意了。因之前被骂了几次,他如今在她面前也学得几分说话的本事,也懂得了什么是迂回婉转,他顿了顿,道:“是啊,还太小了。”

他坐下来,从案桌上随意拿了一本书,随意的翻,好似随意的说,“还是算了吧,川哥儿胆子小,还是再在苍云阁里面住几年再说。”

折绾闻言,抬起眼睛看他,嗤然一声,“既然如此,那还来问我做什么。”

还是被怼了。

刕鹤春压着一口气站起来,“母亲今日还跟我说,要与我纳个妾室。”

折绾开始研墨,“那你就纳!院子里面可有不少的空屋子。”

刕鹤春叹息,“你这个人,真是油盐不进。”

他自然是不会纳妾的。

折绾也相信他没有这个心思。

他似乎对妾室真的没有什么念想,说不纳妾就不纳妾,态度坚决,谨守着对长姐的承诺。后头她喝药难受,他也说过让她不要再折腾的话,道:“可能我命中只有川哥儿一个子嗣,你不用再费心思。”

那时候他也没想着纳妾。

但赵氏要她劝刕鹤春纳妾,她就去说。刕鹤春骂道:“你这是在说什么蠢话?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