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说破(第3/5页)

祝缨这个罪魁祸首却又是一夜黑甜。

天蒙蒙亮,祝缨就爬起来准备去大理寺了。

郑熹结婚,照例是有婚假的。大理寺这一天没有主官管,大家心情上十分轻松。祝缨也把这一天的事务向两位少卿汇报。冷云还打趣她:“哟,爹没来,叔叔我教导你!”

祝缨等他们俩把今天的事务给了指示,才对冷云一个白眼,拿鼻孔看他。冷云学着郑熹的样子指着祝缨,说:“逆子!”

裴清笑着直摇头,这俩人遇到一起就是一对活宝。

大理寺里打闹了几天,好像谁都没有意识到,他们这样已然磨合好了、所有人都还算能够接受的美好生活并不是可以长久的。

郑熹有婚假就认真地休,在家陪新妇、陪新妇回娘家、带新妇去拜访自家长辈。大理寺里却是一切如旧,新一年的炭又堆好了,今年比旧年还要充足一点。因为管事的祝缨家里换了大房子、又添了人口,需要的炭也更多一点,所有人的柴炭也都跟着增加了,大理寺自己储存的柴炭总量也跟着多了不少。

邵书新家的货栈又多赚了大理寺一笔。

等到郑熹回来,众人也不过是再道一回喜而已。郑熹除了脸上多挂一点点笑,其余一如往昔,到了十一月的时候,那一点点笑也不多了,完全是以前的样子了。

朝廷此时也终于把新的京兆尹给定了下来——太常寺卿给调去了当京兆尹。

这个结果不好也不坏,仅比没有京兆尹好上那么一点。这位仁兄与施鲲是同类,他做太常的时候,杨六郎得空就四处蹓跶散播各种小道消息也没见他把杨六郎怎么样。跟大理寺做邻居,龚案那么沸沸扬扬的,也不见他过来伸头看一眼。

就这么个人。

祝缨也只能庆幸,小江的度牒算是弄下来了,也算多个保障。因为老穆要从花街上搬走了,照看小江的人少了一个。她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她那赁的旧房子还没到期暂借给了老穆住。老穆说自己年轻时身上有伤,现在临河住了湿气大,总是酸痛,想搬个舒服点的地方,但是房子一时没有找到。祝缨手头缓过来了,也就不把那房子转租了,先让老穆住着,不收他房租。

但是心里还是忧愁的。

老马老穆为什么收手呢?京城□□不好混。现在都要出山了,又是为什么呢?

她现在还是安全的,但是……风气不一样了。

祝缨回家的时候,顺路捎了一包热热的糖饼。进了家门,自己先叼了一个,热乎乎的,猪油白糖馅儿,香甜!往曹昌嘴里塞了一个,她抱着剩下的进了二门。西厢里已点上了灯,张仙姑和祝大在写字,一手的墨!

两人是见着读书写字就头大的人,但是经花姐劝说,也觉得“是得多认两个字,不然听不懂斯文话,自己说话叫人笑话,也容易被人骗”,又因没有别的有意思的事做,天又冷,也不大方便出去玩,都下了决心要学习。

可惜两人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年纪又大了,进展十分缓慢。

张仙姑因此很不好意思,觉得用个石板石笔就行了,学这么差就别浪费笔墨纸张了。祝缨道:“那我挣这么些钱是为的什么呢?”

他们才开始用纸笔。

但是字是真的丑,学得是真的慢。亏得花姐有耐心,一天教几个字,不会就重头再来。连杜大姐都跟着学了几个字。花姐并不拿什么经史子集的教材,也不拿幼童启蒙的那些书籍。她先拣记账用的字教几个,再拣自己的药材名称之类教几个字,准备下面的课程教些生活中的用具的名称,都是实用或者是有实物的,更容易学一点。

学习最难的是入门,只要有了兴趣,没学得逆反了,后面就好了。老两口原有些纯朴的善良,只要再条理清楚一些、能听明白祝缨现在这个层次的日常事务就可以了。不必逼两个人考状元。

目前来看,两人适应得不错。张仙姑尤其在意,她之前识字比祝大少,可不想被这蠢老头子比下去!祝大又想在张仙姑面前还要占个上风。两个学得都不怎么样的人还要攀比,又都一样不怎么能学得进去,经常学到一半就互相吵了起来。张仙姑因自己某一生字学得比祝大快,就说祝缨是因为像自己才聪明的,祝大就说祝缨是他老祝家的种。祝大因某字自己之前就会,嘲笑妻子,挨了老婆打。

闹了不少笑话。

虽然是想学了,可是闺女回来了,有个借口把这学业给撇一边,二人都欢呼雀跃,看糖饼比往日更加顺眼!

祝缨与花姐都哭笑不得,花姐道:“洗手啊!都是墨,别吃进去了。”

祝大早吃完了一个,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晚上吃饭的时候,祝大和张仙姑就互相说对方学得不好之类,祝缨看在眼里,心中很是感激花姐。

吃完了晚饭,祝大和张仙姑累了一天决定早点睡觉!

祝缨也不去书房看书了,为了省点炭,她拿了今天要看的书回了卧房,就在床前弄了张小桌。花姐也有时候可以盘一盘自己的账。

两人正各忙各的,外面仿佛有了点动静。祝缨出去一看,自家四周什么事也没有。祝大和张仙姑睡着了没醒,花姐倒是披衣出来了。祝缨道:“上楼看看。”花姐也嘱咐出来的杜大姐:“别乱走。”

二人上了二楼,推开了封回廊的菱格窗,就看到远处火光冲天!有人家失火了!看方向还是个好地段,同样大的院子得比她住的这个贵一倍以上的地方。她有点紧张地看着,直到火被扑灭,才不用担心大火会蔓延过来,殃及她的家。

花姐道:“也不知道是谁家。”

祝缨道:“那也是明天早上的事了。那边住的都不是一般人家,不至于一烧就什么都没了。”如果是普通的富户,一烧就穷了,如果是权贵之家,也不缺人手救火,穷的只能是他们的佃户。

祝缨又开了二门,对起来的曹昌说:“没事,远处走水了,睡去吧。”

…………

直到第二天到了大理寺,祝缨才知道昨夜一场火,烧的是熟人——郑奕。

祝缨知道了这件事,落衙后就去郑奕家探望。路上遇到了郑侯府上的人正从那边回来,祝缨问道:“怎么样了?”

那管事笑道:“三郎也来了?够朋友。自家人没事儿,踩踏伤着了两个人,又有一个被烟熏着了。”

郑奕是郑熹的族弟,他家是勋贵之后,但又不是正支,父祖没有像郑侯那样的本事,但也有一份尚可的家业。他还没分家,跟父亲兄弟们住一块儿,连主加仆,人口不少。天干物燥,不幸走了水。

幸运的是跟正□□边住得不算远,正支府里也做人,派了人来帮着救火。亏得主院还算完好,一家人尚能居住,只是有些混乱。仆人的住处烧坏了一些,又有一些存储被烧掉了,尤其是过冬的炭——要不是烧着了存储的地方,火也不能猛到祝缨在家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