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三十一号这天早上,周鼎元跟季迁一起去菜市场买了新鲜菜肉,在季迁的指导下,周鼎元开始备菜,连佐料的配比,都是按照季迁的意思备好的,两人一起串了会儿串。

季迁看着时间,秉着周鼎元可以早到,但不能迟到的原则提醒了一句,“鼎元,你该出门了。”

周鼎元串串儿正穿串得起劲呢,听到季迁的话,他不情不愿地起身上楼换衣服。

季迁跟了上来,洗过手,又陪着周鼎元挑了衣服,最后还替周鼎元捋了捋领口,“早去早回。”

总算是享受一回被季迁伺候的滋味,可还不够周鼎元回味的,他就得去赴宴了,“还剩那么多肉没有串。”

“我一个人在家串,正好有点事做。”

周鼎元还是怕季迁的肩膀受累,“我俩也吃了不多少,刚刚串好的已经够吃了,你看着再随便串点,用不着太多。”

季迁拍了拍周鼎元的肩膀,叮嘱道:“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早去早回。”

真的有事还能指望季迁能帮上忙?周鼎元觉得好笑的同时,这句话又特别受用,哪怕季迁帮不上忙,他还是听着舒坦。

“走了,万一有好吃的,我还可能帮你顺点回来,等着吧。”

周鼎元是打车去的,跨年夜人特别多,多到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全县的人都出来了。

急促的喇叭声听得周鼎元莫名烦躁,看着车窗外跟亲友结伴的路人,这个时候,他想起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周稷,而是在家等他的季迁。

漫长地等待看不到堵车的尽头,周鼎元挺怕回去晚了,他摸出手机,给季迁发了消息,“我有点想回去了。”

收到周鼎元消息时,季迁正在一个人串肉串,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响,他下意识看了过去,就算没看到备注,他也能猜到是周鼎元给他的消息,他赶紧摘了手套,迫不及待地拿过了手机。

不知道周鼎元是想打退堂鼓,还是别的原因,季迁还是选择鼓励他,“鼎元,做事有始有终。”

给季迁发这条消息的原因有很多,或许是太久没跟爸爸见面,自己真的有点打退堂鼓,也有可能是因为可怜季迁,不想他一个人待在家,但这句话确实激励到了周鼎元,有始有终。

“滴”的一声,汽车喇叭声打断了周鼎元的思绪,路终于通了,出租车也加大了油门朝前开。

周鼎元瞥了一眼窗外的风景,妈的,明明季迁比自己小,季迁每次都要装作老成的模样来开导自己,偏偏对自己是真的有用。

出租车终于紧赶慢赶在约定好的时间前赶到,周鼎元付了钱,飞快朝酒店大堂跑去,这是他们县最好的酒店,上回来过一次还是因为街坊嫁女儿。

进了酒店大堂,跟人服务生说了包间号,周鼎元被人家引上了二楼,原来就算是同一个酒店,它的场地也有好坏之分,楼下大堂是做各种家宴婚宴红白喜事,二楼才是贵宾包房。

“前面。”

周鼎元顺着服务生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周稷发来了。

“你来了吗?”

来都来了,就像季迁说的那样有始有终,周鼎元鼓起勇气,捏紧手里的袋子,阔步朝着包厢走去,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包厢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开门的周稷,见到周鼎元的瞬间,他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惊喜,他让出一条道来,周鼎元深吸一口气进了包厢。

此时包厢里的两张桌子只坐了零星几个人,他们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鼎元,周鼎元都不认识,只觉得如芒在背,幸好周稷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爸爸在那边。”

周鼎元闻声看了过去,周锐进正和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坐在角落聊天,看到周鼎元时,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一脸淡漠地看着周鼎元。

“爸爸,周鼎元来了。”

周稷率先打破了僵局,可周鼎元没办法像他一样自然地喊出“爸爸”这个称呼,他舌头像是打了结,跟着周稷走到周锐进跟前,他依旧没有说服自己喊“爸爸”,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站着。

旁边的周稷亲戚家的小孩小声追问自家大人,“他是谁啊?”

他的声音很小,但足够让安静的包厢里每一个人都听到,大人只是捂住了他的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周锐进冷哼一声,摆明了不想介绍自己这位视为耻辱的大儿子。

“爸?”周稷轻声催促了一声,想让他爸爸主动跟周鼎元说说话。

能让周鼎元来这场生日会,是看在周稷的面子上,周锐进不想让小儿子为难,只能勉为其难开口,“随便坐吧。”

周鼎元倒是听话,提着他的袋子,找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其实周锐进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不是他授意让周稷邀请自己的,他估计也不乐意看到自己,那他周鼎元今天来就只为了搂席这一个目的。

周稷家的亲朋陆续进场,没人注意到角落那个默不作声的陌生面孔,周鼎元默默等着开席,期间还给季迁发了消息。

“来了。”

“但是真不该来。”

“算了,吃完回家。”

“肯定没你份儿了。”

没等季迁回复便开始上菜了,周稷家的亲戚都是人精,一些小辈被教育得圆滑世故,刚开席,一个个的端着酒杯排着队要去给周锐进敬酒,周鼎元没有跟风,趁这机会,逮着喜欢吃的就疯狂往嘴里塞。

有个特别没有眼力劲儿的敬完酒回来,很大声地质问周鼎元,“你不去吗?长辈都还没吃呢,你怎么就动筷了。”

妈的,周稷家亲戚都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嗓门还贼大。

不说还好,一说坐在主位的周锐进也来劲了,他冷嗤一声,“还是这么没家教,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教你的?”

周稷的妈妈在一旁偷摸着拉扯了一下周锐进的衣角,示意他少说两句,可越是这样,他越揪着周鼎元不放,“一个大男人,学做女人的活,三十岁的人了,还一事无成,我说得有错吗?但凡他有一点上进心,找个厂打工都比现在有出息。”

周鼎元手上一顿,跟人在菜市场对骂的那些词全跳进了他脑子里,他周锐进就高贵了,看不起女人,又要靠女人,吃完了软饭,又要砸饭碗,他周鼎元确实没有上进心,但比他周锐进有自尊,没本事也不招惹任何人,不连累任何人,不会像他周锐进一样又当又立的。

话都到了嘴边,周鼎元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破口大骂,因为他妈妈把他教得挺好的,至少他不会故意让人人前难堪,他不是为周锐进着想,他为周稷着想,他为周稷的妈妈着想。

周鼎元提着自己的袋子,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锐进跟前,周锐进吓一跳,以为周鼎元会突然发难,谁知周鼎元降袋子递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