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角色扮演(第3/4页)

想当初他还日夜担心将来武帝登基了会找他算账。现在看来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魏瑄既不会找他算账,连登基为帝的心都没有。

但是那枚玉璧萧暥还是珍藏着,他始终记得漫天烟花下,那个眼中有星河流淌的少年。

萧暥取来了玉璧,魏瑄郑重地将它与骨笛一起并排置于案上:

“神明为证,高堂在上,我今日与彦昭结为连理,从此愿守护他一生,实现他的抱负,韶华白首,永不辜负,沧桑陵谷,此心不改。”

这真挚的誓言听得萧暥愣住了,他懵逼道:“阿季?!”

“彦昭,与我一拜神灵,二拜高堂。”魏瑄庄重道。

两人牵着红绸,萧暥心情复杂地和他并肩俯首下拜。总觉得那里不大对啊?

春深月夜,屋外杏花如雪。

红烛下,两人对面而坐,相互交拜,烛光映红了年轻的容颜,魏瑄一脸赤忱的庄重,墨澈的眼中有莹莹火光闪耀,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仿佛永远都看不够。

想到魏瑄这些年又于乱世间漂泊无定,萧暥不由心生怜爱。就算是角色扮演吧,也要认真演完。只要孩子高兴,就值得。

萧暥在自己的酒樽里倒满甜酒,牵着红绳,春深花前月下,和魏瑄对饮了这一樽酒。

礼毕,萧暥看着这案头的肉脯甘果,不能浪费粮食的嗷!

两人一边吃甘果肉脯,一边玩牌直到天明时分。

红烛燃尽,一缕曦光透过屏风照进来,萧暥捏着牌靠在案头睡着了。

今夜一场劫狱,又一场婚礼,他实在太疲倦了,魏瑄轻轻抱起他走到榻前,将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悄悄捋开他鬓边乌发,凝视着那娴静清宁的睡颜,纤长的睫毛如落羽深垂,挺直的鼻梁下,线条优美的唇轻抿着,勾出诱人的弧度,魏瑄静静注视片刻,禁不住双手撑在他肩侧,俯下身去……

就在这时,榻枕间隐隐传来泠泠琴声,如风声竹吟,魏瑄恍然一惊,才想起隔壁莫不是谢映之的居舍?

听曲调隐约是一曲《长亭相送》。这是在暗示送客?

一想到昨晚的成婚,魏瑄心虚地赶紧起身,本来想换掉红袍,终究是舍不得,便乘着清晨院中没人,悄悄掩出房门,一身红袍衣带地穿过廊下,回到自己的屋子。

就在他刚刚回屋,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

“云副将,今天这么早?”

“嗯,今天主公要去送江寄云北上。”

魏瑄微一蹙眉,随即明白了谢映之的良苦用心。

谢映之莫不是在用琴声提醒他快走?否则他若被云越撞见他一身喜袍在萧暥寝居中,云越这小气鬼不知道会记仇到什么时候,又会使什么招数来报复他。

等等,他转念一想,刚才云越说“送江寄云北上?”

那首曲子是《长亭相送》,也可能是谢映之在提醒萧暥起床。

如果是这样,他便心存侥幸地想,谢映之可能根本不知道昨晚他们的拜堂?

魏瑄在窗前坐立不安地思忖着,又在屋子里踱了几圈,把自己都要绕晕了,还是没参透谢映之弹这一曲《长亭相送》到底是弹给他听的,还是弹给萧暥听的?

这泠泠琴声里究竟有多少层含义?或者纯粹是他想多了?

这若有若无的用意,让魏瑄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得谢映之这一曲相送仿佛道是无心,却又有意,虚虚实实,不可捉摸。

……

萧暥睡醒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三刻了。

阳光透过花鸟屏风照到床榻上,他蹭了蹭枕头,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江浔容绪启程北上的日子,他原本要去送行的!

萧暥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云越!”

为什么不喊醒他!?

云越道:“主公昨夜大婚,末将不敢搅扰。”

萧暥:……

他这会儿没工夫跟云越解释,赶紧起身洗漱完了,叼了个肉饼就向外疾步。

云越靠着门道,“主公就这样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公要去接亲,容绪先生怕是喜出望外吧?”

靠,忘了,特么的衣服还没换!

就在他手忙脚乱地要换衣服时,云越道:“谢先生已经替主公去送行了。”

***

大梁城郊

日头高起,护城上水声潺潺,岸边青青柳色,风中有蒙蒙飞絮如雪。

众人望着轻车快马辚辚而去,扬起一路烟尘,此去幽燕千里迢迢,征途莫测。

有时候,使节的出使敌方就如军队的出征,胜负难料,生死不定。

然而,军队出征浩浩荡荡、刀戟林立,使节出使则单枪匹马,全靠唇枪舌剑,若能说服对方,则胜,若不能,则危。

古往今来,被扣留、下狱、乃至于身首异处的使节数不胜数。敌方往往会把无处发泄的怨愤都加注在毫无还击之力的来使身上。

更何况这个沧海横流的乱世里,皇室的权威早就不复存在。

而原本朝议商定的割地赔款也被萧暥推翻了。

萧暥认为,每一寸土地都是战士浴血而来,哪有拱手送人之理。而赔款则是自损肥敌,亦不可取。

简而言之,萧暥的态度就是寸土不让,寸金不予!

这种强硬的出使态度,使得众人对江浔等人的安危颇为担心。

这里面分为两派。

一派是坐等着看热闹的盛京系。

在他们看来,容绪有盛京王氏的背景。北宫达就算考虑到王氏的立场,也不可能动容绪。但同时,容绪毕竟不是嫡出,又恰好是盛京商会的会首,所以北宫达也会给他点颜色,软禁起来,讹诈一笔钱财倒是有可能的。

毕竟襄州之战和限地令补偿北宫氏旁支,耗费了北宫达不少银钱。就算他实力雄厚,也不能这样挥霍无度。

相比之下,江浔就安危难料了,他出身寒门,没有家族背景,很可能被北宫达扣留下狱。

所以盛京系就坐等着看戏,到时候一旦事发,他们就可以掀起舆潮,言萧暥刻薄吝啬,不舍得土地钱粮,却又要让人替他出使幽燕,最终导致文昌阁之辩的名士,正使江浔被囚下狱,副使盛京商会的会首容绪先生被软禁。

如此一来,一面是不顾个人安危出使幽燕的名士,一面是吝啬土地钱粮,置使节安危于不顾的萧将军。

他们再添油加醋一番,足以引起士林群情激愤,舆论涛涛。

到时候,向来支持萧暥的云渊和中书台也会被波及,如果他们压不下汹汹舆潮,那么就只有盛京系出面安抚人心,顺便重掌朝政之权。

柳徽望着驿外远去的烟尘,不禁踌躇满志起来,压下内心的得意,看向云渊。

云渊一身素雅长袍,立于晨风中,潇潇肃肃,颇有古贤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