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杀阵

子夜,明月当空,漫天灰烬如大雪纷飞,景象甚为诡异。

萧暥攀上一个石台,嘉宁根本就不需要他来保护,后军很安全,魏西陵一道军令,嘉宁根本不敢违抗。老实得像只小兔子。

但他是狐狸,他不会老老实实遵从军令。

萧暥靠着石柱喘了会儿气,这地方视野很好,可以俯瞰整个庭院,对战局观察得更清楚。

只见狂乱飞舞的灰烬中,成群的尸胎像饿狼般一涌而上,这些东西力大无穷,猩红的双眼仿佛充斥着死前的怨怒和不甘,嗜血的杀机扑面而来,咆哮嘶吼的声音震响神庙上空。

狍子的后齿咯咯打了声颤,面色青惨,汗津津的粗手握紧了大刀。这些广原岭的山匪虽然凶悍,但从来没对付过这种活尸行僵。

魏西陵面不改色从丙南手中接过了弓。

一箭如急火飞出,精准地穿透冲在最前面的一头尸胎的血盆大口,余势未消,又狠狠钉入一头尸胎的的脖颈,将它们穿了起来。

“好箭术!”萧暥击掌道。

紧接着空中第一波锋利的箭矢已如疾雨般倾泻而下。

冲在最前面的尸胎顿时东倒西歪,被后面的一拥而上的同类踩在脚下,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伴随着脓血激溅,腥臭扑鼻。

战斗间歇,魏西陵侧首冷冷看了一眼某垫后人员,但见此人还算老实地呆在后军,虽然站得高一些,但尸胎不会射箭,倒也没有危险。

几番攒射后,余下的尸胎踏着满地残肢终于冲到了近前,它们没有恐惧,不知伤痛,活人身上散发的生气和鲜血的气息就让它们疯狂起来。

它们张牙舞爪前赴后继扑上来,眼看就剩下十几尺的距离。

“长矛准备。”魏西陵道。

顿时,上百张木盾往地上重重一顿,腾起尘烬飞扬,一排排森然的长矛从盾牌后刺出,月光下锐利的三棱矛头泛着锐利的寒芒。

逐渐逼近的新鲜血液的气息让尸胎疯狂躁动,它们张开血盘大嘴,露出森冷的獠牙,嘶吼着猛扑上来。

紧接着,密集的长矛如毒蛇般从盾牌的缝隙闪电般射出,呈三十度角指向天空,形成一片杀戮的密林。

一头头尸胎撞上锋利的矛尖,立即被戳穿挑飞,腥臭的血液激溅,盾牌上炸开了朵朵诡艳的狼毒花。

萧暥看得惊心动魄。这绝对赶得上高效的杀戮机器。

甚至连每一支长矛都呈精准的角度刺出,从高台上看去,整齐森然,密集如林。

每一次看魏西陵作战,萧暥都不由自主会带上几分看精湛演出的心思。

这仗打得太精彩。即使对手是一群长得跟木耳似的尸胎。

就如魏西陵一贯的风格,迅捷,精确,狠准的出击。

可能由于他本人的缘故,萧暥总觉得即使是在沙场搏杀中,他的军队依旧有着严格的纪律和秩序感,从容不迫井然有序。

即使在战场上,他身上依旧透着一股子世家子弟的矜傲与端雅,不是曹满北宫达那些军阀可以相比的。

也许就是因此,萧暥此生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那人战袍染血。

这个念头突如其来地袭入脑海,他心中隐隐一颤。

回忆闪逝。

刚才不由自主微微勾起的唇角,又渐渐敛紧。

萧暥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尸胎刺上几轮都死不了。

先前被羽箭攒射中倒下的尸胎,此刻又开始在地上蠕动起来。

萧暥琢磨起来,莫非这玩意儿其实就是种寄生物,类似真菌。

它们寄生在新鲜的尸体上吸取血液,通过血液来传播繁殖,寻找新的宿主。尸胎嗅到新鲜血液的气息,就会本能地扑杀活人。

所以他们现在相当于要把一具尸体再杀死一遍,这比杀死一个普通士兵要麻烦得多。

“西陵,得砍脑袋!”萧暥怕他沙场上听不清,大幅比着手势道,“最好大卸八块。”

某人开始指手画脚,干涉指挥作战了。

副将?

魏西陵作战素来精准歼敌,不喜欢搞得血肉横飞。

魏西陵没理睬他,断然道,“剑盾兵,两翼合围,削首。”

某狐狸哼哼唧唧了声,说的那么斯文,还不是一个意思。

紧接着,两边的盾墙开始移动,阵型突变,如同蝴蝶倏然展开的双翅,卷起翻涌的波澜,推向张牙舞爪的尸群。

被逼赶到一隅的尸胎狂躁地咆哮着,试图冲出盾墙。

月光下,锃亮的刀剑从盾牌上高高举起,利落地斩下。腥臭的污血飞溅而起,旁边的木盾立即补上缺口,士兵之间配合默契,动作娴熟,面不改色。

顷刻间,成群张牙舞爪的尸胎来不及扑咬,就像被收割的麦子,扑倒一地。

***

车犁沉默地观战了片刻,嘴角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下,“不愧是九州最锋利的剑。只可惜今晚要折在这里了。”

他阴恻恻道,“尸胎是杀不完的。”

魏瑄心中一沉。

秘术炼制走尸行僵有多种方式,但是一般都只是炼制个把的走尸。像这种要在短时间内炼制成群的走尸,就只能用妖耳,大面积地寄生于新死的尸体里。

要制造行尸军队有两个条件,一是差不多时间死去的尸体,比如战争和屠杀。二是有足够的阴晦之气,以便妖耳蔓延生长。

魏瑄看向祭台中央,弥漫的黑气更浓了几分。

他推测这个千人祭煞杀阵的作用就是凝聚阴晦之气。

以阴晦之气来催生妖耳的生长,靠妖耳繁衍来不断蚕食四周的尸体,制造一批批的行尸。

只有这样才能达到车犁所要的效果,有杀不尽的行尸军队将对手耗死。

“这支不死的军队用来对付战神是不是最合适了?”车犁得意地笑了笑,看向四周的首领。

“好!”旁边的首领乌戈击掌道,“我们今天就为大单于报仇。”

“但是这些妖耳没有智力,靠这些东西真能打败中原人的战神?”突利曼担忧道。

车犁冷笑,“再厉害的人都会在无休止的战斗中耗尽体力,一旦倒下,就成为成群妖耳的食物。”

他转身又看向魏西陵,“可惜了,九州最锋利的剑,结局是变成那种东西。”

***

庭院里,一场鏖战下来,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胎残肢。白花花的妖耳弥漫生长了一片,腥臭扑鼻。

狍子转过身就干呕起来。

他额头青筋凸起,大战之后汗流浃背,浑身却一点暖气都没有,周身阴寒刺骨,手臂肌肉僵硬,手中的厚背钢刀沉重地往下坠。

他干呕了会儿又吐不出什么,抬头就见云越挑眉冷眼地看着他。

云越的脸色也不好,苍白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