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3/6页)

七蜕歇斯底里,如同现在此刻。

那声音近乎重叠在一处,带着冲昏头脑的杀气。

“都去死!”

惊蛰猛地站起来,脸上血色倒退:“三顺,你看好他。”

他一瞬间想到了八齐有可能的遭遇。

他匆匆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身后七蜕再在叫喊什么,惊蛰已经听不到,他冲到刚才他们说话的屋舍。

七蜕和八齐既有准备,就肯定会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会走远。就算真的爆发了争吵,也应该就在附近。

当惊蛰绕着屋舍走了一半,才终于在一处窗户底下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八齐。

惊蛰跑了过去,将人翻过来的时候,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呼吸都急促起来。

八齐的脖子上,好一圈明显的淤痕。

他探手去摸八齐的鼻息,尽管很微弱,却并不是没有。

惊蛰猛然泄了口气,差点栽倒在地上。

“八齐,八齐,你醒醒?”

惊蛰轻轻用手背拍打着八齐的脸,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八齐呻吟着,勉强醒了过来,却在清醒的那瞬间,就拼命咳嗽着,抓着喉咙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抠破皮肤。

惊蛰抓住八齐的手,“八齐,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来,呼——吸——”

他的声音很平稳,给人一种坚定有力的感觉。

“七蜕不在这,你不会有事,所以,呼吸,来……”

在惊蛰的帮助下,八齐总算勉强稳定住自己的呼吸,从那种将要被勒死的窒息感里逃脱了。他抓着心口,整个人虚软得很,瘫坐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是惊蛰用力把他半抱半拉起来:“你不能再在地上坐着,你现在的住处在哪,我带你回去。”

虽然没有炭火什么的,不过,在屋内休息,总比在外面要强得多。

八齐一把抓住了惊蛰的手腕,声音尖锐:“不能,不可以进屋。”他本该没什么力气,可刚才惊蛰说的那句话,却让他猛爆发起来,抓着惊蛰的力气,就如进门那一刹那。

惊蛰沉默了一瞬:“……抱歉。”

八齐最没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什么?”

“七蜕说的那些话,有真有假,很多都不是实情,不过有一件却是说对了。”惊蛰抿着唇,“我的确知道北房的危险。”

尽管不知威胁从何而来,可这里到底是危险的。

“我应该,提醒你们注意才对。”

“你已经提醒过我们。”八齐的声音嘶哑,摇着头说道,“出事后,你不是一直问我们,要不要离开北房去吗?”

八齐看着惊蛰。

“其实当时,我就隐隐猜到你的言外之意,可我还是拒绝了。”脖子上的红肿淤痕,让八齐连说话都带着剧烈的痛苦,“惊蛰,我们已经二十来岁,再没有前途。出去后,又能做什么?”

他低下头来。

“没有谁,需要为其他人的选择负责。”八齐轻声说,“七蜕只是……被恐惧冲昏了头脑。”

惊蛰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

“……不能进屋,那你先与我到杂林去。”惊蛰道,“三顺和七蜕在那里。”

八齐无力地点了点头。

惊蛰搀扶着八齐,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终于走到杂林时,却发现原本应该在这的三顺和七蜕却是不在。

惊蛰一愣,猛地看向刚才三顺站着的地方。

树干上的血痕还在。

地上踩出来的雪印也在,可人却不翼而飞。

八齐的声音虚弱,带着一点惊慌:“惊蛰,你应该也发现,北房……很不对劲。”

“嗯。”惊蛰低声,“我们刚才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可是整个北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可能。

就算现在入夜,也应当会有活动声。

可这么多亮着的屋舍,却是连一个起身走动的人都没有;外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管是主子还是宫人,没有人出门查探情况……整个北房,就好像只剩下他们几个能吐气的人。

八齐:“这种情况,是在半个多月前出现的。”

他还是很虚弱,需得靠着惊蛰搀扶他的力气,才能勉强站得住。

七蜕和八齐一直生活在北房,对外头的皇宫生活虽有向往,可在过了二十岁后,就已经没了进取的心思。

毕竟不管他们怎么往上爬,将来都会是这样不入流的小内侍。

熟悉的地方呆惯了,就不想挪动。

拒绝惊蛰时,他们多少是带着侥幸的心理,从前他们在这北房待了多久,却是一点事都没出,现在,也应当是这样……吧?

可是大半个月前,北房的变化,却几乎吓疯了他们。

八齐:“最开始,是那些伺候的宫人,他们一个个变得僵硬,就好像,一点接着一点失去了活气,就好像……变成了木头人,或者是怪物……”他的声音带着尖锐的恐惧,仿佛随着他的讲述,那些惶恐也再一次跟着侵蚀而来。

他们能发现异常,那些主子们,自然也有感觉。

惊恐之下,这些已然在北房混吃等死的主子们,头一回打算闯出北房。

不得不说,七蜕和八齐,根本没有拦着她们的打算,更甚之,他们也是想跑的。

然,哪怕七蜕和八齐这两个守门的人不拦着,只要北房的主子们想闯出北房,那些已经失去活气的宫人就会拦在她们身前。

那简直是噩梦。

不管到哪里,只要一抬头,就会有一张僵硬呆板的脸看过来。

尽管他们还活着,却还不如死了。

哪怕只是听着八齐的转述,惊蛰都能感觉到那种悚然害怕。

“……北房出这么大的事,外头却是一点都不知。每日去提膳的时候,不能趁机逃跑吗?”惊蛰轻声,“既是都如此,那提膳这事,也应当是你们去做的吧?”

八齐:“不行,要么我去,要么七蜕去,我们的身边,一定会跟着一个人。”

外出的时候,那些宫人顶多不说话,看起来虽然有点冰凉可怕,然宫里怪人也不少,只要他们没显露出攻击性,谁也发现不了他们的异变。

“七蜕试图跑过,差点被打断了腿。”八齐喃喃,“所以,我们都不敢。”

不敢逃跑,不敢和人说。

他们忍着,活着,可那些个主子,却是已经忍不了。

有人上了吊。

这样寒冷的天气,人纵是死了,连一点腐烂的气味都没有,谁也不会发现。

还得是八齐浑浑噩噩间,突然想起了这主子久没露面,这才试探着去推开她的屋门,发现她早就已经死去。

惊蛰闭了闭眼,“那其他的人呢?”

从惊蛰进到北房,到现在,除了七蜕和八齐外,就没有见过那些……据说怪异的宫人。

八齐:“有人死了后,就接二连三有人受不了,如今,北房的主子,已经吊死了一半……剩下的,已然麻木不仁,别说外头有声音,就算烧起火,怕也是懒得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