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此时此刻,惊蛰能感觉到那遍体的寒意。

不知是这天气的影响,还是被容九的手指给冻到,他不自觉哆嗦了下,然后缓缓抓住了男人的手。

“动了敏窕,还有余地,我有办法能护得住云奎和陈密,尽管这是在借用了你力量的份上。”惊蛰轻声说道,“可先下手为强?”

敏窕的身后,是德妃,是太后。

容九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或许,这个男人再清楚也不为过。

他的疯狂并不因为冷酷的外表蛰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泄出来。

容九:“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从你救下陈密开始,这把火注定会烧到你的身上。”

男人的声音听着冷淡,不过眼睛却不曾从惊蛰的身上移开过。

“你后悔过吗?”

惊蛰沉默了会,笑着摇了摇头:“为什么会后悔?我是在救人,又不是在害人。”

“陈密本来就犯了错,你救了他,会连累到你自己,甚至,牵扯到你的朋友。”容九的话,听起来有几分诛心,“那你可会对他们怀有愧疚?”

惊蛰这一次,沉默的时间,远比之前要长了些,然后,还是摇头。

“我不会愧疚。”他轻声说,“做错事的人,并不是我。容九,这世上的事,许多都是有因必有果。如果陈密和云奎没有犯错,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管是刘富的陷害,还是敏窕的追查,无疑是出于他们自身的恶意,可本来……陈密和云奎就是犯了错。

只不过,没被发现,只不过,惊蛰也会选择为他们遮掩。

惊蛰不认为自己是多么良善的人,他同样也自私,也会为了维护朋友而做出错事,更甚至于,为了云奎的命,去利用陈密。

在他的心里,是有轻重缓急。

能做的已经做了,不能做的,他也会想办法去做,竭力一博,不顾生死。

他何须愧疚?

“就如同你与我之间,这本也是错事。”惊蛰说这话时,眼神看起来有些茫然,“不过,要是有朝一日,这把刀砍到我自己身上……”

语言,总是带着力量。

他像是被自己的话惊动,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容九。

“我甘之如饴。”

敏窕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到德妃的耳朵里。

她原本还无聊得很,听到这事,却是激动得坐了起来,看着刚才传话的大宫女:“你再说一遍?”

“说是侍卫巡逻的时候,亲眼看到敏窕姑姑试图谋害宫人,就被抓了起来。带回去侍卫处审问后,才知道,这人居然是寿康宫的女官,现在这消息,已经传得满宫都是。”

那大宫女说话很是生动,说得德妃这一潭死水的心,居然又松活起来。

敏窕出事了。

这对德妃当然不是好事,可对寿康宫来说,更是丢脸。

只要一想到她那个高高在上的姨母,现在不知是什么表情,德妃这心里可是高兴坏了。

另一个大宫女轻声细语地说道:“可要是敏窕姑姑真的出事,那眼下的事情,她可从没放权给娘娘。”

那些事情,说是敏窕协助德妃,可实际上,敏窕从来没有主动和德妃汇报过一丝一毫,都是大宫女自己探听到的。

这借的是德妃的手,摆的却是她自己的谱。

德妃这宫里头的人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德妃收敛笑意,淡淡说道:“暂且压下,且别动。”

敏窕出了事,她得看看她那位好姨母到底打算怎么做。

这侍卫处呢,可是皇帝的地盘。

被带回去的人,少有出来。

太后要是忍下来,无疑是打脸,可要是不忍,这后宫怕是要再起争端。

一日,两日……

后宫风平浪静,德妃根本没有等到她想要的波澜。

太后竟是生生忍下来了!

敏窕可是她手底下最信重的女官之一,太后竟是这么拱手让给了景元帝?

侍卫处,囚牢内。

巡逻的侍卫几次经过一处囚牢,里头的犯人都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第三次经过时,他觉出不对,立刻叫来了同僚。

他们一起打开了门,其中一个快步进去,抓起她的头发,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却见她的嘴角已经溢出了血。瞳孔散开,没有呼吸。

敏窕已经死去多时。

惊蛰收到这个消息时,微微皱眉,而后,他看向来传话的石黎,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将她换了地方后,还有人再盯着吗?”

“没有。”

那说明,盯着云奎的人,只到敏窕这步,并没有上升到德妃,或者太后的地步。

这是最好的局面。

接下来,就得看姜金明了。

不管是敏窕,还是人证,都被惊蛰提前一步阻止,余下这宫内活动,惊蛰可比不上姜金明。

少了敏窕的阻拦,他相信这件事再难,都不会比之前还难。

惊蛰:“石黎,多谢你。”

这一次如果没有他的帮忙,肯定不会这么容易。

他朝着石黎长身一礼,人还没直起腰,就听到身前嗖嗖,风声一闪而过。

惊蛰抬起头,却看到石黎整个人如同壁虎一般黏在了墙角上,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惊蛰瞪大了眼,困惑地说道:“石黎,你这是在做什么?”

石黎:“突然想练一练身手。”

惊蛰:“……在这里练?”

石黎:“对。”

他说得果断。说得决绝。

而后,更是一口气连续飞快闪过的一段话。

“不要再和卑职道谢这是份内的事你让容大哥高兴才是我们最幸运的事。”

石黎说话的速度太快,惊蛰都几乎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再一次的,石黎真的很怕容九呢。

惊蛰在心里想,没再停留在这个让他不适应的话题上,自然带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看向石黎轻巧的动作。

石黎上墙,那动作非常随意,感觉手脚和墙壁,像是黏在了一起,下来的时候,也很利索。

石黎:“唯熟尔。”

这些事情,自然是要看天赋。

可也需要长久的练习。

惊蛰:“如果这墙角都能随便上,那房梁,屋檐也是吗?”

石黎:“因地制宜,各有不同。”

可他没有否认。

惊蛰眨了眨眼,声音变得有些缓慢:“那么,石黎,像是你们这样的人,能轻易上了屋檐宫墙,也能屏息凝神,不让任何人发觉,那……想要暗地里监视着谁,岂不也是很简单?”

石黎刚想要回答“是”,可一种危险的征兆让他本能地咬住舌尖。

他在生死边缘这么久,总会有突如其来的预感,这是锤炼出来的本能。

可一般来说,只有生死关头才会有这么明显的预兆。

石黎缓缓看向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