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4/6页)

索性这京城里,官刀儿匠都是有数,且世代相传的。一户一户找过去,虽有些耗费时间,却也是不难。

柳氏那日探听到消息,还特特请了半天假过去。

岑良没请到假,那天回去的时候,她是三步并着两步跑进来,就看到柳氏坐在床尾哭。

柳氏哭起来的时候,总是无声无息,只是那一滴滴泪落下来,却叫衣裳都打湿了。

岑良脸色当即就白了。

听到脚步声,柳氏缓缓看向门口,发觉是岑良,就朝着她笑了笑。

这是她的习惯。

只是这一次柳氏笑起来,却是难看得很。

岑良扑倒在柳氏的脚下,抓着她冰凉的手,“娘,娘,到底是怎么了嘛?”

柳氏的呼吸急促了些,轻声说道:“……我到了那里,使了点钱,他才答应帮我找……那么多的名,我找啊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他的名……”她的声音哆嗦了下,“……不如不找,不如不知……”

她的手里攥着张纸,岑良费了点力气,才从柳氏的手里拽出来。

她将揉皱的纸张打开,那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半张纸,歪歪扭扭地写着岑文经,后面跟着的是日期,情况,以及结果。

那刺目的红,如同那个“死”字,让岑良如遭雷击。

……的确如柳氏所说,不如不知。

在知道岑文经的死讯后,柳氏根本无心做事,岑良也是浑浑噩噩,还差点弄出不少乱子。

铺子的主家,特地寻她谈过。

知道她家出了事后,主家思考了片刻,劝了她几句,又说,若真是触景生情,就不如离开京城。

她在同州也有几处店铺,若是岑良愿意,就将其中一家铺子交给她管。这时候,岑良已经开始逐渐上手铺子的管理,做得很是顺手,这才叫主家动了这样的心思。

左不过,在主家看来,岑良自同州来,自然也是同州人。

岑良回去与柳氏说了说,原本以为她会不同意,却看到柳氏愣了愣,轻声说道:“那就走吧。”

岑良迟疑:“可是,娘在酒楼那边……”

柳氏:“我有这样的手艺,到哪里不是做事?而今,我是不想留在京城了。”

岑良沉默了会,说了声好,就开始忙活起来。

她们现在不缺钱,攒的不少钱财,都被存进银庄里,再换做银票。

这在京城,同州等地都能用。

而后柳氏去请辞,两人花了点时间将东西都收拾好,最后去看了一次容府,就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马车上。

下午时分,吕家商队出城。

柳氏与岑良挑开车帘,注视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城门口,也不知看了多久。

城门根脚下,于管事背着手站在那里。

他嘴里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草根,漫不经心地踢了踢脚底的人:“你是哪家的人?”

底下的人忍痛,色厉内荏地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家府上的人吗?”

于管事无奈地摇头,果然是个蠢。

他要是知道,就没必要问了嘛。

于管事脚尖一用力,直接将人踩晕了过去。身后有人附耳上来,轻声说道:“这是定国公府上的人。”

“定国公?陈家?”

于管事狐疑地挑眉,“那陈少康,还真的看上了小娘子不成?”

那对母女的身边一直都跟着人,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有所知晓。

只不过那陈少康看着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又是定国公府上最小的一个孩子,原本以为他所喜欢的会是与他同门当户对的人家,没想到却是喜欢岑良这样的小家碧玉。

于管事啧啧称奇,看着被他弄晕的定国公家丁。

“早说嘛,要是知道你是为了陈小郎君来追爱的,我下手就温柔点。”

他身后的人抽了抽嘴角,没敢说话。

不过这人还是得晕。

那陈少康肯定不乐意岑良离京,可于管事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完成任务,怎可能会让个毛头小子破坏了?

陈少康再怎么喜欢,这事也绝不能成。

于管事将嘴里的东西啐出来,“好生跟着,一切照旧。有麻烦就出头,没麻烦就盯着。千万别叫她们死了。”

若是真死了,其实倒也干脆。

说不得,那位还能高兴。

只是于管事这手再痒,到底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他背着手,目送着柳氏岑良母女彻底离开京城,这才放心。

等他重回容府,关乎柳氏与岑良遗留下来的痕迹,被一点接着一点地抹除。

原本还住在那条巷子里的人,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反正接连几个搬走,又有新人来。

如此反复,很快,这些新的租户,根本不知道在这之前,这条巷子里的人是谁。

成衣铺子,酒楼,也是如此。

当陈少康再一次登门,想要买那糕点的时候,却发现,整座酒楼改头换面,连跑腿的店小二都换了一个时,心里那叫一个怅然若失。

关乎陈少康,官刀儿匠,柳氏与岑良离京的事,很快就摆在景元帝的案头。

还是宁宏儒亲自送过去的。

宁宏儒轻手轻脚地站在景元帝的身后,见陛下拿起了暗报。

这些天,出于某种谁都不知道的原因,景元帝似乎心情不错。

光是看着景元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大多数人要是听到宁宏儒这话,怕是只会撇嘴纳闷……这也叫心情好?

谁人心情好,却还是这么张脸?

可宁宏儒看着景元帝那般,却是忍不住在心里摇头晃脑,陛下这心情,可是好得过头了!

别人看不出来,那是他们蠢。

而今,看着柳氏和岑良母女离京的消息,景元帝的心情尤为不错。

“定国公,不是总想着给陈少康寻个荫补的门路吗?”景元帝漫不经意地弹了弹文书,“就让他,去工部磨炼下性子。”

宁宏儒毕恭毕敬地说道:“喏。”

定国公最好能将陈少康死死压着,免得再出什么事端。

景元帝看完暗报,就将其丢到炭盆里。

火焰无声无息舔舐着漆黑的字迹,将一切都吞没在烈焰里。

景元帝的桌上,另有几份还没看完的奏章。

他随意地挑了一份,看完后,竟是有些逗乐,他念着这人的名字,“蔡锋?”

蔡锋的奏章,辞藻华丽,字字优美,却是长篇大论地阐述着景元帝立后的急迫。

景元帝:“寡人记得,教坊司那边,又进了几个好的?”

“正是。”

宁宏儒欠身。

景元帝不好女色,就叫这教坊司少了许多去处,不过每年的名单,都还是会往宫里送。

“挑个机敏点,送给蔡锋。”景元帝随手将奏章丢到边上去,“不要蠢的。”

宁宏儒一下子明白景元帝想看戏的心思,跟着躬身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