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3/6页)

外头匆匆赶来的宗元信一个踉跄,这院门还没踩进去,狐疑地看向石黎。

他没听错吧?

谁要和谁亲嘴睡觉来着?

石黎面无表情。

他既然姓石,想必他是一颗石头,既没有感情,也不会说话。

所以什么都不要问他。

屋内,惊蛰还在骂。

“……别说杀了康满,就算杀了你,我都不可能变成你要的那种人,容九,你这该死的混蛋,你觉得两个冷冰冰的冰块凑一起,很有趣吗?都得被冻死吧!”惊蛰骂骂咧咧,“你为什么不说话!”

两根手指敲了敲惊蛰的肩膀,他暴躁地抬头。

手指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惊蛰气昏了头,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容九是在说他“闭着嘴”,不能说话。

他被气笑了。

“你别的不肯听,这话倒是听得紧,你怎么就不能把这机灵发挥在刚才?”

这时候倒是听话闭嘴了?

容九慢条斯理地说道:“惊蛰,只有活着,才有可能。”

所以任何时候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至于到底是怎样的人,用出怎样的手段,那都算不得紧。

惊蛰狐疑地瞪着他。

“这还用你说?”

这话和刚才又有什么关系?

“你秉承着以善待人,真诚换真诚,这并非错,可行不通。”容九摇着头,“在往上爬的时候,对大多数人,都行不通。”

不够心狠的人,就是踏脚石。

惊蛰想说什么,过一会,又停住。

“你的父母要是还在,真该将他们脑袋里的水都清一清,怎么将你教成这种……”容九薄凉的嘴唇微启,刻薄的话还没说完,惊蛰就将布团重重压了一下。

容九吃痛,虽没什么反应,却缓缓低头看了眼惊蛰。

惊蛰凶狠地瞪了回去。

容九沉默了一会,缓缓移开了眼。

“他们不该将你教得太好。”

太过良善,太过有原则,太过有底线。

就容易做出蠢事。

容易被人利用。

惊蛰不至于气昏了头,都没听出来男人的意思,容九某种程度上,那歪理还真说得通。

……这是一种怎样扭曲的关切?

他想让惊蛰变得铁石心肠,不再轻易为外物所动容,趋利避害,远离危险的东西……这听着是不错,可这,自也有存在的问题。

“容九,你可曾想过,我要真变成那种人,我怎可能继续与你一起?趋利避害……呵,你岂不是,最大的麻烦?”

惊蛰这么些年,遇到的最难缠的麻烦,除了容九,还能是谁?

只要是个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跟他混在一起会是多大的麻烦。他就像是一把没有刀柄的刀,锋利无比,只要上手就能刺伤彼此。

“那我合该听你的话,早早远离你,免得你发疯乱来的时候将我连累……”

他的话还没说完,容九的眼神变得非常可怕,他的臂膀用力,就将惊蛰从地上拖了起来,用力撞在了怀里。

“伤口,伤口!”

惊蛰脸色都变了,急声说道。

他都能够感觉到那湿润的伤口再次裂开,血腥味越发浓郁,让他有些头昏。

可男人却根本不在意那道伤口。

“就算我死,死之前,我一定会带走你。”容九死死地皱眉,抓着惊蛰的胳膊,几乎能够捏碎他的骨头,“你休想有任何的妄念。”

那惊悚的视线盯着惊蛰……

就像是将要溺水的人抱着浮木,那是一种令人发狂的偏执。

惊蛰气得重重推了几下容九的肩膀,恨不得将这混蛋活活给咬死。

“咳咳,咳咳——”

从门口传来几声清脆的咳嗽,似是提醒。

惊蛰猛地反应过来,就要从容九的怀里跳下,可这男人一点都不看场合,不管不顾地抱着惊蛰的腰。

“你干什么呀!”

惊蛰恼怒地瞪着容九。

太医都来了,还不赶紧把伤口看一看,真的想流血而死吗?

容九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羞耻,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了扭曲的表情,他阴冷地扫向门口,只那一瞬,所有的异动全部消失,而后,他冰凉地低下头,用一种极其可怕的声音,温柔地说道:

“惊蛰,你忘了吗?该做的事,还没做完呢。”

惊蛰有那么一瞬,差点没反应过来容九这是什么意思,当他意识到男人在说何意,他眼睛猛地瞪大。

这个人居然还在想着那种事。

在强制抓着他的手把自己捅了个窟窿还不够,这恶鬼满心满眼还是想让他杀了康满。

“你不如杀了我。”惊蛰厉声说道,“你一刀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得了。”

这样,既不要他来面对容九的发疯,也不用眼睁睁看着自己手染鲜血。

他气得嘴唇都在哆嗦,却拼命地瞪着容九。恨不得给这人,瞪下几块肉来。

良久,容九叹了声。

“好端端的,哭什么?”

惊蛰眨了眨眼,凶巴巴地说道:“我没哭!”

他有着无端的沮丧,为容九今日的疯狂,更多的,是不肯屈服的执拗。

他要是拗起来,八头牛也拉不过来。强按着他的脊椎骨,怕只能生生拗断,也难以让他点头。

这具单薄脆弱的身体里,究竟为何藏着这般执着的骨气?

容九看着惊蛰湿漉漉的眼,连眼睫毛上,都沾着细碎的水珠,这让他一点都凶不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暴躁与委屈。

他的确没在哭。

那是情绪激动之下,微红的眼角。

却仍然带着湿润的潮气。

越是这般,就越是可怜,越是可爱。

容九低头舔走那点泪意。

咸的,也是热的。

湿漉漉,就跟被雨打湿了小狗头,沮丧又懊气。

他的手能轻易扭断任何一个人的骨头,为何就偏偏摁不下他的脑袋?

是不舍?亦或是清楚,再进一步,他也只能得到破碎的瓷片。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容九又叹了口气。

惊蛰气死了,这人怎么回事?

自己胡乱发疯,然后现在又自顾自叹气,到底是谁比较生气?

“莫气了。”容九缓声,“不做了。”

男人这话,让惊蛰吸了吸鼻子,狐疑地看他。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情绪究竟是如何从一个极端奔赴另一个极端,一下子又轻巧压下那血腥的残酷,变得又平静从容了起来。

“……骗我?”

“真要骗你,你现在手里的血,不止这么多。”容九眉间的皱痕,几乎能夹死飞虫,冰凉的脸庞上透着一股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隐忍克制,“别说这种可笑的话。”

他的声音很冷,说出来的话仿佛是要咬碎谁的骨头,带着某种歇斯底里的压抑。

仿佛那说出来的话,违背了他某种黑暗的本能,他非得用尽全力,才能踩碎悖逆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