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3/6页)

他刚才的确很害怕。

惊蛰原本以为,他出来时,在自己身上涂抹那些香灰,就能够阻止那些黑虫往自己身上爬。

事实上也是如此,它们遇到他的时候都在四处逃窜,除了后来……

被buff所吸引后。

可惊蛰崩溃的是,他根本没发现鞋底藏了那么多的蛊虫。

一想到自己刚才就是踩在它们的身上四处乱走,他不止鞋袜不想要,就连这双脚都不想要了。

“无事。”容九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洗完,就不在了。”

他没有答应惊蛰,却是说起了别的话。

奇异的是,他好像知道惊蛰在害怕什么,主动提及了这件事。

惊蛰忍了忍,还是没法眼睁睁瞅着容九给自己洗脚这个画面。

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

可上次,分明没有这么强烈的羞耻感,也没有这种……

奇怪的氛围。

是因为刚才的蛊虫?还是因为容九单膝跪在他身前的画面?

惊蛰总有一种强烈的错位感。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如此快,甚至有点模糊的感觉,他抱着已经逐渐温暖起来的身体,嗫嚅地说道:

“那,其他的衣服上,还……会不会有?”

“不会,你出来时,涂了那香,它们天然会避开。”容九的声音里带着意味深长,“正常来说,它们连藏鞋底这种事都不会做,看来,它们过分钟爱你。”

这一句话,如同猛然炸开的雷霆,让惊蛰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他勉强扯开笑,“怎么会……它们的主人,不是贵妃娘娘吗?”

“你猜到了?”

“我又不是,傻子。”

“这么大的雨势还跑出来的,不是傻子是什么?”

惊蛰忍不住反驳,瘪嘴说道:“我又不是无的放矢,才来的。云奎说,杂买务外都是黑虫,我觉得古怪,又想起你的香能驱虫,给了他们一些,又给自己涂上,这才出来的。”

容九冷淡地抬眸看他:“你都知道穿上防水的衣物,就没想过,过大的雨势会洗掉气味。”

若不是因为惊蛰是用涂抹香灰的方式,就这么大咧咧出现在宫道上,早晚被啃了个干净。

惊蛰:“……那杂买务怎么没出事?”

“宫人不是她的目标。”容九淡淡说道,“她让蛊虫倾巢而出,只为了能够给皇帝致命一击。”

皇帝。黄仪结。

惊蛰的心好似被重重敲击了一下,心头有着雾沉沉的重压,他模模糊糊有着个可怕的猜想,却始终没有凝聚成形。

到底是真的猜不透,还是不愿意细想下去……惊蛰也很难分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问,黄仪结为什么要杀皇帝,奉先殿内,为何重建时会掺进那么多特制的香?”

这虽不是惊蛰最紧迫想知道的事,可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这都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从前,皇帝制作了一批沉香,里头蕴含着能够驱散蛊虫的气味,我送你的那香里,也有类似的作用。奉先殿的‘意外’重建,只是起了个,有备无患的作用。”

惊蛰既然想听,容九的解释,也足够详尽。

只是,虽选在了奉先殿。

可不管是一力主持的宁宏儒,还是最开始决定选址的景元帝,都没想过真的要让其烧起来。

毕竟,那是奉先殿。

“黄仪结,是太后特地弄进宫来,作为后手用的。她想让皇帝早点死,免得阻碍她儿子的路。”容九将惊蛰湿漉漉的脚放在膝盖上,慢条斯理地擦着,“黄仪结呢,为了家人,也答应了这个交易,所以今天,黄仪结闯入了乾明宫。”

毕竟,景元帝动了黄家。

这不仅是动摇了太后的根基,同样也是动了黄仪结的命根子。

惊蛰瞪大了眼,没想到贵妃居然会这么胆大。

“她的蛊虫,能够控制人吗?”

“嗯。”容九平静地说道,“她的本命蛊很厉害。”

惊蛰:“那整个乾明宫的人……”

“或许死了,或许还有活着。”容九不紧不慢地说着,“不过,皇帝应当没死。”

惊蛰:“……你提起皇帝的语气,能再随便点吗?”

那可是景元帝,那是皇帝耶!

他瞅着容九,有种他迟早有一点会死在这张嘴巴上的错觉。

惊蛰刚这么想,身体就猛地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抱起来,吓了一跳。

他身上里衣沾湿的地方,已经被火堆烘得差不多,浑身都暖洋洋的,此刻被抱起来走动,就有一种上下不着地的恐慌感。

惊蛰刚晃了晃脚,就听到噼里啪啊的声响,许多东西被扫下了地,而后他被放上了……

供台。

惊蛰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桌子瞪大了眼,惊恐地回头,果不其然就看到包括慈圣太后在内的牌位,正幽幽地回望他。被容九扫下来的,竟是这张供台上的供奉。

惊蛰简直要晕过去,真是如坐针毡。

“没有其他要问的吗?”

非常体贴,非常温和,就好像能够感觉到他还有未尽的话,没有问。

容九的语气幽幽,近在左右。

好似鬼蜮幽魂,丝丝如缕的凉意,着实叫人害怕。

可再害怕,惊蛰都没有自己坐着的这台子害怕,他惨兮兮地看向容九。

“这台子,非坐不可吗?”

容九理所当然地说道:“只有这处最干净。”

惊蛰有点崩溃:“可这是慈圣太后的供台啊!”

景元帝他娘!

皇帝为了慈圣太后,都封锁了慈宁宫不许黄太后入住,就算这母子俩再生纠葛,应当也是有几分在意的。

容九竟对慈圣太后如此不敬,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惊蛰想,他刚才是真的疯了,才会觉得容九有可能是……

哈,怎么可能呢?

他抹了抹眼角,觉得再晚点,他和容九真的要做一对被砍头的野鸳鸯。

一想到容九烧了奉先殿,再一想到身后虎视眈眈的牌位,惊蛰觉得,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叫他吃惊。

可当容九捉着他的脚,不许惊蛰下来时,他是真真有点崩溃。

“就算这里没什么人来,可直殿司每天都会有专人负责这些殿宇,根本不脏。”

惊蛰焦头烂额地解释。

他根本不知道,容九突如其来的偏执到底为什么,只想给他解释这地面,根本,不可能,脏!

除了他们刚才进来踩出来的之外。

脏的不是这块地,是他们刚才湿漉漉的狼狈模样。

可容九的视线……

有几分古怪。

惊蛰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蕴含在冷静表层下的,好似涌动的熔浆……灼热,滚烫,癫狂……强烈的欲望碰撞到一起,化成某种粘稠、怪异的注视。

在那双漆黑眼眸前,他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