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5/6页)

若是迎着日光仔细看,那黑色里,怕是还会再沾染一点浅浅的黄色。

那是惊蛰的头发。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洗漱后,他在屋内剪了一部分带了出来。

自打得了容九那一缕头发,惊蛰就觉得原先做的东西之外,还得再送点什么。可是思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

最后,他想起自己的头发。

虽然不柔顺,也有点毛毛躁躁,还发黄。

不过,那到底是不一样的意义。

他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做好。

不过这东西做是做好了,惊蛰却觉得有点怪怪的。

他将平安结收起来,没打算立刻送出去。

总觉得,如果两人交换了头发,那就是某种更深的意义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话,惊蛰也是听过的。

乾明宫内,灯火通明。

高挑的灯笼,照亮了宫檐廊下,将下头的人影,照得清清楚楚。

宁宏儒就站在殿外,拦着想要进门的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笑眯眯地说道:

“诸位深夜入宫,想必是有要事在身,可陛下已经睡下,诸位还是且等等吧。”

刑部尚书高声道:“宁总管,你既知道我等深夜擅闯皇庭,必定是有要事,怎可阻拦我等,不叫我等面见陛下?”

宁宏儒都能感觉到那唾沫横飞,不着痕迹地往后避让了些。

“尚书大人,咱家念在您对陛下的一片赤诚,这才在接到侍卫通传时,没叫他们将诸位拿下。可要是再得寸进尺,就莫怪咱家无礼了。”宁宏儒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平静,“诸位大人应当知道,无诏擅闯,应当是何等罪责吧?”

刚才还非常激动的刑部尚书哽住,说不出话来,大理寺卿将亢奋的兵部尚书往后拖,免得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他可知道,这殿前廊下的台阶,不知饱饮了多少人的鲜血,可不想自己的尸体也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大理寺卿苦笑着说道:“宁总管,莫怪刘尚书如此激动,实在是……比新田被人劫杀了。”

宁宏儒的脸色微变,这个名字,倒是如雷贯耳。

去岁,南边有几处发了大水灾民流离失所,景元帝在核查后,就派了赈灾银下去。

然不到半年,报上来的消息,看似花团锦簇,却有不妥。景元帝派了人去暗访,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查出了比新田。

比新田这人,爬到巡抚的位置上,花了好些年。但坐在这个位置上,也好些年。

每隔三年的考核,全都是上上等。

在他的治下,好似百姓也安居乐业,一个个都生活富足。

可这一次遭灾,许多只在面上做账的亏空就暴露出来。

不管是人口,还是土地,亦或者是这次灾情的严重程度,全部都有出入。

全部,都是作假。

当时宁宏儒看到相关的文书,也不由得为此人的能耐感到吃惊。

这环环相扣,居然做得如此精细,若不是此次遭灾,上头派人来查,比新田为了填补虚空挪用了赈灾银,还未必能叫人查出来。

不过,这次灾祸,又未必不是警告。

怕是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

宁宏儒:“这消息,是今夜才传回来的?”

刑部尚书总算压下怒气,紧绷绷地说道:“正是。按照日子,比新田的押送队伍,半月前就该到了,可是接手的人等了又等,都没等到人,本官觉得奇怪,特派人快马加鞭去查,结果在驿站,正好撞上了要来报信的官兵。”

那官兵,正是豫州的。

豫州多山,山贼也不少。

他们时常为了这些山贼头疼,不过这些山贼一般只抢劫,也不杀人。毕竟只为了求财,害命倒是不必。

不久前,豫州内有个商队,不得已从某座臭名昭著的山经过,结果却是平平安安,什么事都没出。

而后,又有几次,都是如此。

就好像那座山上的山贼都销声匿迹了一般。

官府得知了这个消息,特地带了一队官兵上去查探,本来已经做好了起冲突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们在山里兜了几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经过了一番搜查,他们甚至能找到山贼的老巢。还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这跟以往来看,差别太大。

那山寨里,什么东西都没了。

就好像在不久之前,有人刚刚搜刮了干净。

而后,他们又仔仔细细搜查了整座山,最后在一处山崖底下,发现摔得稀烂的囚车与马,以及押送的官兵。

那些尸体都已经腐烂,辨别不出面部,不过算上那具穿着囚衣的尸体,连带着官兵,这数目刚好对得上。

这是押送朝廷钦犯的囚车!

再联想那些山寨人去楼空,山贼也无影无踪的事,不难联想到,是那些山贼夜深人静袭击了囚车,而后发现自己犯下弥天大祸,为了不被追查,这才毁尸灭迹,四处逃散。

这消息在今日重新传回京城,已是入了夜。

可事关紧急,这才有了今夜入宫。

袭击囚车,拦截、又或是截杀朝廷钦犯,这可是重罪。而且还偏偏是比新田,乃是陛下下旨彻查的贪官,这可非同小可。

这才是,刑部尚书如此激动的原因。

宁宏儒若有所思,目光在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落在最后那人的身上。

左都御史,沉子坤。

在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说话时,他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后头,看到宁宏儒的目光扫来,他便微微一笑,什么也不说。

宁宏儒朝着他颔首,这才道:“既是如此大事,那咱家自不好拦着。只是……诸位大人也该清楚,陛下歇下后,从来都是不能吵的。若是到时,陛下稍有发作,还望诸位大人多担待一二。”

他笑眯眯留下这话,进去禀报了。

刑部尚书顿了顿,回头看着左都御史:“沉大人,宁总管这话……是何意?”

沉子坤微笑:“让我等小心项上人头的意思。”话罢,他又说,“应当是,善意的提醒。”

刑部尚书:“……”

这很善意吗?

善意在何处?

这听起来,是赤裸裸的威胁啊威胁!

不同于宁宏儒在外的淡定,他进殿后,动作却非常小心翼翼,也很是谨慎,确保自己身上连一点气味都没有后——他自己检查过,又让石丽君帮着闻过——这才胆敢踏足内殿。

他在外和刑部尚书说的话,并不是吓唬人的。

景元帝睡下后,的确是不能吵醒。

皇帝的睡眠很短,也很少。可要是睡着了,就很沉。

所以,在他睡着时,身边不能留人。

不管再怎么沉,有人进来时,景元帝当然会醒。而只要他不是自然醒来,而是被外力破坏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