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行七人, 徐瑾瑜被众人围在中间,身上还裹着一层薄披风,一脸呆滞。

“我说, 我就是去看个发案,倒也不必如此吧……”

徐瑾瑜看着身边的亲朋们,一时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他现在觉得,他选择出来,真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瑾瑜说的什么话,你那天出来的晚,你是不知道这院试有多少人来看, 要是被人挤到了可就不好了!”

曲氏语重心长的说着, 当初她的性命有一大半靠徐瑾瑜救下, 如今徐瑾瑜这身子骨, 她也不能坐视!

徐母经过这十日的调节,随后眉间始终拢着愁绪, 可是看着徐瑾瑜的眼神仍带着柔光:

“大郎, 娘知道你想亲眼看到红榜,娘会让你看到的。”

徐瑾瑜:“……”

大可不必如此, 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命不久矣了。

四十岁, 对于少年来说, 还很遥远呢。

少年胸中蕴山河,无惧前路风与霜,岂能终日郁郁怯怯?

可徐瑾瑜虽然无奈, 但却是知道大家之所以这么紧张, 都是为了自己。

既然争辩不得, 那就加入!

徐瑾瑜如是想着,眉间的无奈之色淡去, 唇角噙起笑容,挽住徐母的手臂:

“好嘞!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姨母和几位兄长的记挂,我亦感激,那咱们快些走吧。”

别院外的阳光都似乎格外明媚一些,肤光胜雪的少年郎沐浴着阳光,那淡色的唇瓣微微勾起,桃花眼若含情脉脉,在人群之中也是无比的耀眼。

只是,今年的院试非同一般的热闹,众人虽然来得早,可也架不住等的人多。

推搡之下,又过了足足一刻钟,众人才堪堪到了发案台前。

徐母全副身心的注意着徐瑾瑜,倒是对成绩并不曾放在心上,却不想,正在这时,传来一声有些尖酸刻薄的讥讽:

“呦,妹子你还真带孩子过来了啊?我那日可是看着他一出来就晕了。

这才只是院试,等到乡试可要怎么办呦?院试都这般,只怕不好过呢!”

十日时间,让那妇人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会儿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贱了。

徐瑾瑜看了那妇人一眼,微一挑眉:

“娘,认识?”

徐母这会儿只咬牙切齿道:

“不认识!只是路边乱吠的狗!”

要不是今个瑾瑜跟着,她高低要叫这妇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可那妇人见徐母不答应,反而还来了劲儿,又絮絮叨叨的拉踩着。

而她身后的青年听到动静,回身看到徐瑾瑜后,惊了一惊,然后狠狠的扯了扯自己的娘:

“娘,我可求你了,快别说了!这是我们书院的三科头名!”

妇人听了这话,直接傻眼了。

徐瑾瑜也偏了偏头,端详了一下青年:

“你是……丙级三号斋的刘直?”

刘直看到徐瑾瑜认出自己,只干干的笑了笑:

“头名好记性!”

去岁书院新入学的学子,拢共就凑了三个斋,而刘直更是刚刚好,成为书院录入的最后一名学子。

这会儿,徐瑾瑜眸色微沉的看过来,刘直只觉得心里有些打鼓,以前在书院的时候,倒是没有觉得头名有什么不好。

可是,今个自己娘那样说了头名的娘……刘直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娘什么性格自己心知肚明,所以他分外感激书院能给他片刻喘息之机。

不过,此事事关头名的娘,看在同一书院的份上,头名,应该会留情的吧?

徐瑾瑜会留情吗?

当然不。

这会儿,徐瑾瑜淡漠的眼神看了过来,刘直一时觉得他并不太像是看着活人的模样,随后徐瑾瑜唇角噙着淡笑,弹了弹衣角,朗声道:

“这位夫人,在下乃本次县试、府试两考案首,方才听夫人言之凿凿,不知令郎如何?”

刘直只觉得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妇人才从傻眼中缓过神来,又再度被惊的失语。

两考案首,这就是祖坟冒狼烟,她儿子也考不出来啊!

徐瑾瑜话音将将落下,四个衙役抬着红榜,在涂抹了浆糊的发案台上,张贴红榜。

而此时,那红榜之上,圆案之中,“徐瑾瑜”三个大字格外耀眼。

徐瑾瑜顿了一下,眸子笑意加深:

“唔,现在看来,是三科案首了,不知令郎何如?”

刘直白着脸,看来看去,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立时垂头丧气起来。

妇人也想知道自己儿子怎么样,可是那红榜就那么大,她几乎一错不错的看下来,可否无济于事。

恼羞成怒的妇人直接狠狠的拍打着刘直:

“死孩子!你考的这是什么东西?!亏我出来的时候,还告诉你爹,家里可以摆宴庆祝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上,白瞎了老娘给你交的银子了!”

刘直苦笑连连:

“娘,我早就说过了,今年的院试非同寻常,整整千道题目,我,我根本答不完!”

徐瑾瑜这时候抄着手,闲闲的来了一句:

“答不完?可是我答完了呀,不过身体不争气,不然应该能提前半个时辰答完的,哎——”

宋真和师信对视一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现在知道,府试之时,瑾瑜是真不是有意搞他们这些普通人的心态的!

他搞起人心态,简直不是人!!!

果不其然,徐瑾瑜话音刚落,那妇人便又羞又气的一巴掌拍在了刘直的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道:

“你看看人家!”

刘直抱头鼠窜,连忙道:

“可是人家是头名啊!”

妇人:“……”

徐瑾瑜看着戏,眼看着妇人动作停了下来,又添了一把火:

“对了,这位妇人,我今年十三岁了,不知令郎贵庚几何?”

刘直震惊的看向徐瑾瑜,头名今日这是想要让他死!

妇人这会儿又是震惊,又是羞恼,又是生气,一时脸上五官都移了位,什么颜色都有,像是打翻了颜料瓶似的。

“不争气的东西!”

“看我今个不打死你!”

“白给你花银子了!”

……

妇人被徐瑾瑜接二连三的添堵,气的只能把一腔的怒火发泄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这会儿直接撕着刘直的耳朵飞快离去。

徐瑾瑜看着两人的背影,讽刺的勾了勾唇,就这样还想来欺负他娘?

随后,徐瑾瑜回过神,就看到宋真一脸叹为观止的看着自己:

“瑾瑜啊瑾瑜,今日我可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诛心之言!”

徐瑾瑜只是笑了笑,方才那个如同带了刺儿的少年又重新回到了原本温润美好的模样。

“不过,瑾瑜啊,刘直过后要是在书院胡言乱语怎么办?”

徐瑾瑜微垂了眼睫,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