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哈斯托瓦女王上一次感受到文明和野蛮的区别所带来的冲击，还是几十年前，她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女，拿起了拿第一杆属于自己的枪时。在那之前，她以为弓箭是最强大的武器，可是枪……“砰！”

带着刺鼻味儿的巨响，敌人就莫名其妙（她当时觉得）倒下了，他们那时候管枪叫“魔鬼的棍子”。之后才渐渐知道，枪要击中敌人，需要填充火药与铅丸，需要瞄准。

在诺顿人城市生活的那段时间，她没有像部分同胞那样，认为西大陆人确实更先进，恰恰相反，高举所谓《圣典》的他们，更接近魔鬼。制造出枪的，不是魔法，是“科学”。她那时候觉得，假如拥有了知识，他们也能制造出枪。

但这一次，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冲击，正确地说，是更强烈的冲击。

建造这艘巨舰需要的都是优质的钢铁，比她部落中勇士的钢刀还要坚硬可她的部落连一把钢刀都无法自行制造，西大陆人却已经用这些优质的钢材建造舰船了。

“我的子民……能学习建造船只的技术吗？”女王忐忑地询问陪同人员，她觉得这不该问，毕竟海洋上行驶的钢铁巨舰也只是极少数，这说明钢铁巨舰在西大陆也是珍惜重要的技术吧？

“可以，只要他们能学会。”陪同人员保持微笑。

“十分感谢。”

刚刚来到“文明”世界的女王不知道，波塞科尼已经开始建设造船厂，同时首府巴福斯科的大学也将在今年七月进行第一次的招生。她希望子民学习的技术，即使他们刻苦认真，也不是一两年内可以学成的。而当这些人学成了……他们又能在哪儿让自己的才华变成现实呢？最高级的住房是诺顿军用帐篷的林地部落吗？

随着达利安用新方式管理波塞科尼，波塞科尼在大范围上实现公正与公平，将会对周围的人口，产生强大的吸引力。

其他殖民地至少还有宗主国军队与宗主国移民撑着，不过随着战争的进程，这点“支撑”也持续不了多久。

女王的领地，连这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她的子民会被吞噬殆尽，毕竟她的部落连“文明”都算不上，在西大陆人到来前，他们还处于石器时代，到现在也没有太强的民族认同。这几乎是注定的结果，甚至和女王是否留在南大陆没有必然的联系，她没在西大陆，只是减少了伤亡而已。

当钢铁巨舰到达索帕港时，女王看见了庞大的港口。她听船上的人说，这里不久前发生了一场战争，传闻中头顶天穹的巨人实在是太夸张了，但是，她看到了如巨人横卧一般的港口。

女王踮起脚尖向前看，只看见了高高低低的帆，却看不见尽头，她转过身朝后看，也看不见尽头。钢铁巨舰在航道里停着，等待着牵引的船只过来，女王也终于看到了更多的钢铁巨舰，其中甚至包括比发展号更大的。

她感觉……窒息。

奥尔亲自去迎接了女王，当他看见女王穿着一条点缀着蓝宝石的蓝色长裙，高高绾起头发，因为穿着高跟鞋，以至于姿势有些僵硬地从舷梯上走下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女王未来彻底没有波澜了。

奥尔带着淡淡笑容的微笑下，带着一丝愧疚和警惕。

她和她的人都被吓住了，毕竟女王来到诺顿，近似一个古代人跑去现代。可对古代人来说，现代是他们的未来。对女王来说，诺顿却是她很久的假想敌。

但他详细了解过哈斯托瓦女王的过去，他知道，这是一个怎样坚强的女性。想彻底打垮她？知道她过去经历的人，都会明白，那只是做梦。

女王被带上了马车，从港口到王宫的路上，恰好路过重建已经完成了一多半的希克林区，车队没有清道，人们竟然纷纷走上街道，像是节日里欢迎花车那样，站在道路的两边向车队致敬。

“殿下万岁！”“诺顿万岁！”“国王陛下万岁！”

“您也很惊讶吗？”女王看向奥尔。

“对，我到港口是直接飞过去的。呃，我不是纯人类。”

“我知道，您是国王陛下与血族的混血儿。”女王点头，“海伦娜一世陛下是一位强大的君主。”她发自真心地感慨着，因为她自己就算还有生育能力，也不敢在部落里和异族孕育后代，并承认的。毕竟部落的主体，还是人类。

奥尔还以为这种欢迎只局限于希克林区，结果直到王宫，一路上情况都没有改变。车队走到哪儿，都会有民众欢呼，鲜花和手帕被扔向马车。

到达王宫后，奥尔找到艾尔迪问了一句：“你们安排的？”

“殿下您有多久没乘坐过有王室徽章的马车了？”

“……我就没坐过。”奥尔被提醒了，好像亲王外出的马车，也换成没有王室徽章的了，原来原因在这儿。

奥尔得以在一旁全程参与了国王和女王的会面，他……受益颇多。

“非常感谢您能接见我，伟大的诺顿皇帝，海伦娜一世陛下。”女王在见到国王的瞬间，没有用对等的礼节向她行礼，她对着她，五体投地地跪下了，“我见到了一个伟大强盛的帝国，也见证了自身的渺小与可笑，感谢您的宽宏与仁慈。”

国王弯下腰，将女王搀扶了起来：“哈斯托瓦陛下，我听说过您的事迹，您大概不知道，我在很久前就将您视作我的姐妹了，我很高兴您的到来。来吧，我们来进屋里。我对您讲讲诺顿，您和我聊聊西大陆，您看怎么样？”

她们手臂挽着手臂，就这么进了王宫。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是女王对国王的疯狂吹嘘，以及国王谦虚温和地应对。

奥尔还是能看明白情况的，女王是明白了形势，非常能屈能伸地屈了，她想试探一下国王的态度，再决定下一步。国王就和她一路玩笑，什么也不露。国王没必要用这么温和的态度面对女王，她只是殖民地的首领，这在西大陆的大人物们看来，她就是只蝼蚁。

这也是课程的一部分。

时间已经拖得够久了，国王可以继续笑嘻嘻地听吹捧，女王却不行：“陛下，您是如此伟大，我和我的勇士，都想为您而战。我听说，您的国家是允许外籍军团的存在的，我愿带领他们，加入您的麾下。”

“……”国王看着她，思考了一会儿，她看向了奥尔，“我的孩子，你认为呢？”

国王是愿意的——国王没隐藏自己的意愿，她清楚地传达给了奥尔。

她无所谓女王和她士兵的战斗力，虽然她也不在意自己的士兵会在战争中死多少，但多一点炮灰她总是很乐意的。

“我觉得没问题，母亲。”奥尔回答。

拒绝？不可能。看看女王的表情，就知道她也是愿意的。站在她的角度，这不是一次强国对弱国的压迫，而是脆弱小国唯一的求存之路。作为南大陆人，他们要在西大陆的战场上流够鲜血，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