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无所谓◎

“你在他身上寄托了愿望啊。”

“可惜那小子在‘你的乖宝宝’之前, 是禅院家的孩子。在这个家出生,在这个家长大……你知道男人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么?”

他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伸手从医药箱里掏出小罐为我上药, 动作轻柔,但唇角的笑容却充满了讽刺。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是因为长期排挤让他本能地抵触那些“高高在上”的术士吗?

未来于我而言是一片湿润的黑,我裸足走在柔软的泥沼里, 不知道何时会陷进去、何时要溺死, 但——总比过去强一些。

成为“主母”、“妻子”从比当“小女孩”好, 束缚稍有松散,至少我没有被殴打了,也重新遇到了狗狗。尽管现在还不太擅长和男人接触,不过只要我能熬下去、学会习惯, 生活也没有那么可怕。

我希望把这点乐观也传达给甚尔, 便抚摸他的侧脸, 主动转移话题安抚道:

“但甚尔你也是这个家的男人吧?”

少年指尖动作停了下来, 他沉默地望着我, 往日的玩世不恭逐渐从脸上淡去:

“是啊,我也是……不过算不上‘人’。”

那表情好像回到了他同我相遇的第一个夜晚。剥去我身上“光鲜”的身份, 他只是单纯地在看一个无能无力的小孩诉说已然幻灭的愿望。

我不想在这种时刻看到这个表情。

“没事的, 我会努力引导他的, 我答应过会照顾你。”

“现在让我抱抱你吧。”

抱住甚尔的脖子,我将脸埋上他散发温暖的皮肤, 既想给他些对未来的信心,也想从他身上索要一点温暖。

没有继续嘲笑我不切实际, 也没有环抱我的身体, 给予温柔的抚慰, 甚尔只是坐在那里, 陪着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重新开口:

“我明天要跟扇出一个任务,可能一周……至少五天都不会回来。

突如其来的分别预告叫人措手不及,用手指扰动甚尔后颈的碎发,我迟疑地发问:

“为什么突然要出门?”

“……你不高兴么?”

我想要引起他注意,就会用这种小动作。这似乎让他觉得很痒,甚尔“啧”了一声,稍微侧过脖子,解释说:

“倒也不是,本来准备昨天告诉你的,不过你没有来。所以现在说一声吧,免得你到时候找不到人。”

虽然可以找洋娃娃过夜,但五天的时间未免有些长了,我忍不住劝道:“好辛苦哦,需要我去跟扇商量换个人么?”

对此,甚尔发出不以为意的轻笑:

“不需要,明面上跟着他做任务罢了。主要还是要处理一点私事。”

“我最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门路,如果顺利的话,钱和咒具都能弄到手。”

说到他感兴趣的话题,少年身上畩澕獨傢的气势倏然转变,从温驯的小狗化作狩猎中的野狼,语气中带有跃跃欲试的血腥气。

这两年来,随着甚尔逐渐变强,我能为他能做的事反倒越来越少。

在长老们看来,让毫无咒力的甚尔留在家中,享有基础的食宿条件已是直毘人宽容大度的体现。而作为家主预备候选人,甚一接受甚尔挑战实在非常掉价,差点被无咒力者扳回一局更成了难以忍受的耻辱——

术士和非术士是云泥之别,决不能动摇家族的规则。

经过家族长老试压,就算甚一有意再次接受甚尔挑战,证明自身咒术的出众,无法被轻易超越,教官也不敢安排赛事。

之前参加晋级赛让甚尔拥有普通队员待遇,竟然成了他“躯俱留”队员生涯的终点。

无人接受甚尔挑战,甚尔在道场中待遇没法提升、体术也找不到同等的对手训练,但是“炳”队术士将他作为下属使唤的任务倒是有增无减。

咒术师一般靠自身咒力作战。可供普通人使用“咒具”数量稀少,每次回收便要上交家族禁库,而黑市流通的武器则价格惊人。

外出的甚尔便将目光放到了民间除魔师、诅咒师甚至黑、手、党这样三教九流之辈身上。

资历尚浅又没有趁手的武器驱使,再加上里世界对御三家这样名门的警惕心

心,甚尔每次回来都会带上一身吓人的伤势。

虽然甚尔会主动告诉他的打算,时间安排上也尽量选直毘人在家时出去,懒洋洋趴在床上接受照顾的样子十分乖巧,但我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躁动——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小狗在做什么?

他还会回来么……

我不希望他频繁外出。今天愿意跟他说和直哉的约定,也正是出于这个目的。

就我观察,甚尔身上的伤势和外出时常挂钩。

明明只要再忍上一两年,家主换任就会出现转机。而且现在“躯俱留”大部分人也无视他的存在,只要不表现“突出”,训练便可有可无。

甚尔只要不在意他们就能过上舒服的生活,我理解不了他跑出去的理由,只好主动询问他:

“是钱不够花么?”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辛苦呢?”

小狗瞥了眼我抱住他不放的手臂,扯了扯嘴角,回答道:

“也不是很辛苦,只是偶尔也想过过不受限制的生活。”

我更加困惑了。

“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像原来那样,只要有好吃的肉、温暖的被褥、随随便应付讨厌的人不好么”

“……你不是无所谓的么?”

你还想要什么呢?

我用双手捧着甚尔的面颊,认真地端详他的表情,试图寻找和答案相关的蛛丝马迹。

他平静地同我对视:

“是啊……本来以为无所谓的。”

我说不上话来。

因为甚尔没有所谓的“自尊”,对一切感到无所谓,他才能接受我的交换条件,作为“小狗”来到我的身边。

他接受我靠把自己出卖给其他男人换来的物质条件,甚至因为见不惯其他兄弟惺惺作态,从而和我享受“快乐”。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我已不再是精力无限的小孩。

白日里逐渐变难的咒术课程以及人际琐碎消耗了我大部分精力,现在只要熬夜或者压力过大,我就会感到头部隐隐作痛。

“我好困,我又开始头痛了。”

放弃同他对视,我从不想理会的东西身边逃开,轻轻将脑袋挨在甚尔的肩膀上,疲惫地如是抱怨。

作者有话说:

小女孩只能拥抱狗

害怕面对人呢

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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