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漠然判罪

◎霸道。◎

凤宁蹲在封无归腿上, 托着小胖腮,有模有样地思考起来。

在那个密布着钢铁森林的世界里,似乎并不存在一个可以无中生有、满足世人一切私欲的“神”。

那个世界和凤宁从前所处的世界一样, 人们必须依靠自己或者是旁人的辛勤劳作来养活自己。

可是为什么那个世界也有“神”的钟声呢?

直觉告诉凤宁,这件事很不对劲。

她专心致志地思考着, 脑袋不自觉地偏向一边, 偏偏偏……眼看圆滚滚的身体就要整个栽下去,一只坚硬的石手挡住了她。

她顺势往上面一靠, 左拱拱右拱拱,找到一个特别舒服的位置, 把脑袋存放在那儿, 不动了。

青黑诡异的祭坛顶端,惨白冰冷、散发出浓浓不祥气息的石俑, 悄然伸手, 托住柔软温暖的小毛团。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一片嘈杂的哀求、声讨、威胁声浪中, 安稳静谧的空气缓缓流淌。

这是第一次有人挡在镇境守护身前, 替他承受全世界袭来的恶意——哪怕他并不在乎。

忽然, 一声特别尖锐的哭嚎吸引了凤宁的注意。

那个带孩子的妇人哭天抢地:“他做错了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呀!”

凤宁转动脑袋。

一双明亮的眼睛慢吞吞盯住了妇人。

昆仑凤幼崽瞳仁特别漆黑巨大, 一动不动看着人的时候,既天真又残忍。

“哇, 对哦!”凤宁震声, “他只有六岁!六岁就来到这里啦!”

妇人急切地说道:“你都知道他是个孩子了, 不赶紧叫守护救人,还磨蹭什么!”

凤宁转过头, 冲着封无归眨了眨眼睛, 郑重其事地叮嘱:“千万别让他跑掉!等他变凶邪, 我要看, 好奇死了!”

石刻唇角冰冷一勾:“好。”

妇人大惊失色:“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还是不是人!你有没有道德良心!”

“?”凤宁偏头请教,“道德良心是什么?你那儿有吗?好吃吗?”

她已经好饿了。

“咕咚”,咽口水。

妇人:“……救命啊!守护吃人啦!”

她开始撒泼打滚,嘴里吱呀哇啦一通乱叫,姿势老练娴熟。

那个六岁男童也跟着放声大哭:“我要霹雳侠!快给我买霹雳侠!”

一边涕泪横流,一边拽着他母亲的衣裳乱打滚。

凤宁瞠目结舌:“……我们昆仑凤,一岁就不这样!”

头顶飘来一个缥缈的声音:“真是一岁半?”

“嗯啊!”

“……”

“但是你不要以为我是普通幼崽!”凤宁冲着他的耳朵抗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重生过一次哒!”

他现在已经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事情当然不会瞒着他。

她像献宝似的,把自己丰富的人生经验通通“传授”了一遍。

封无归微眯黑眸,若有所思。

“……事情就是这样,我之前没有骗你哦!”凤宁掷地有声,“我真的要救哥哥,救阿娘,救阿爹!”

他微微颔首,声线淡淡:“好,知道了。”

凤宁倒是不知道,这是镇境守护第一次给出承诺。

虽然承诺得并不是那么明显。

“铛——”

时间悄然流逝,钟声再一次敲响。

撒泼打滚的男童向神乞讨到了堆满祭坛顶的玩具。

骨碌、骨碌……咔咔咔!

死人脸大球滚动受阻,一路碾压过去。

“不许碰我的玩具,滚开!”男童尖叫着,凶息漫过头顶。

没等这只新生的凶邪动手撕人,早已摩拳擦掌等待多时的凤宁便一个猛禽飞扑,将其泰山压顶,一击毙命!

“啊啊啊!我的心肝命根儿——”

在妇人刺耳的尖叫声中,凤宁看到了这对母子来到无归之境的原因。

在“那个世界”里。

男童把自己的小伙伴、邻居家四岁的弟弟带到天台顶上,推进一个蓄着水的漆黑大池子,然后盖上了铁做的四方盖。

小弟弟刚出生就没有阿爹,阿爹是位救火员,在救人的时候牺牲了,家里只有他和阿娘。

阿娘找不到孩子,都急疯了,一次一次哭着找男童,请他帮忙想一想,弟弟可能去了哪儿——她知道两个孩子在一块儿玩。

男童光摇头,不说话。

看着那个姨姨伤心绝望的样子,凤宁都急得心里有猫抓。

而男童却一直摇头说不知道,背着人时还偷偷地捂嘴笑。

后来终于有人找到了小弟弟,找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大人们说,小弟弟在水池里面坚持了很久很久,小手抓着墙壁上的缝,指头都抓破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只要男童说一次实话,小弟弟都有可能得救。

但是没有。

妇人发现了男童鞋子上面的青苔和铁锈,追问之下,男童说出实话——他借了小弟弟的玩具,不想还。

得知真相的妇人包庇了男童。

因为心虚,妇人开始故意散布谣言,污蔑邻居姨姨整天找野男人,根本就不照顾孩子,孩子平时就吃不饱穿不暖没人管,发生悲剧全怪那个不责任的娘。

男童学着他娘,见到邻居姨姨就拍手大喊:“偷男人,贱*子!”

那个可怜的漂亮姨姨刚失去孩子,又被所有人指指点点,想不开,跳了楼。

得知姨姨死了,妇人和男童没有丝毫愧疚。

妇人:“这下可以终于睡个安稳觉!”

男童:“把他家的玩具都拿来给我!”

记忆戛然而止。

凤宁恍惚回过神,正好看见妇人披头散发扑向自己:“还我命根子!”

她正气得头顶冒烟呢,见妇人冲过来,微微眯了眯眼,身体向旁边一闪,飞脚踹在妇人屁股上。

妇人踉跄着,一头栽到封无归的石座前。

凤宁跳过去,一脚踩住她的背,阴森森道:“杀了人家小孩,当然是要灭口他娘啊!要不然晚上怎么睡得安稳!”

妇人身体猛地一颤:“你,你胡说什么!杀人啦!救命啊!”

四周根本无人理会她的呼救。

毕竟能来到这里的,哪个不是同样的货色?谁会不顾自己去管他人的闲事?

凤宁低头盯着这恶人,心中涌动着摁不住的怒火。

一时却不知道该拿这人怎么办。

“没杀过人?”头顶传来冰冷带笑的声音。

一岁半的宝宝当然没有。

凤宁不愿意露怯,色厉内荏地说:“我只是在思考怎么处理!”

石像冷淡地问:“她如何害人的?”

凤宁老实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妇人每次想狡辩,凤宁就会用力踩她,制止对方出声,并学着某人语气道:“我说话的时候,不要在我耳边吵。”

罪行一句句被揭露,妇人的脸色逐渐灰败,眼里浮起悔恨——悔的不是害人,而是害人之事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