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照顾

过完生日是下旬,唐蕴这天下了班,又带着法典搬去匡延赫那边住。

匡妈妈在这边待过几个晚上,三楼卧房还留有一点她的痕迹,因为一直等不到儿子,就只好又飞回北京去了。

唐蕴问过匡延赫,妈妈有没有再让他去相亲,匡延赫说有,但他不想去,所以干脆连妈妈也避而不见。

懒得开火做饭,匡延赫叫了份外卖,和唐蕴一起带到二楼的露台上面吃。

夜晚无风,但有小雨,水珠落在树叶,落在窗台,落在伞面,打出悦耳的,淅淅沥沥的白噪音。

唐蕴靠在沙发里撸串,法典跳到他腿上,粉色小鼻子一缩一缩地闻味道,唐蕴将手抬得更高逗它,另外一只手举着手机给法典拍照。

以前匡延赫不屑捕捉这样的瞬间,在利益至上的环境里,每一分钟都可以换算成金钱,无论是吃饭还是运动,都可以用来谈生意,慢节奏生活于他是种折磨,他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然后唐蕴出现了。

唐蕴在生活中是个慢节奏的人,他有很多爱好,他的眼睛很擅于捕捉细微的美好。

看到路边积水的路面,会蹲下去拍一张天空的倒影;看到雨后的彩虹,被太阳染红的晚霞也会感慨着拍照;他喜欢把菜肴摆成好看的形状;收到鲜花会因为舍不得丢掉而把它们做成干花封存;匡延赫随手吸在冰箱上的便利贴都被唐蕴收集起来,制作成独一无二的摆台。

他仍像个烂漫孩童,在认真享受生活赋予他的一切。

待在唐蕴身边,匡延赫会感到无比的平静和安逸,好像这世界本该这样,人所追寻的美好就在眼前。

即使这一刻没有在赚钱也没关系,即使一个大项目失败了也没关系,太阳每天都会升起,院里的鲜花也会如约绽开。

“唐律师的生日打算怎么过?”匡延赫问道。

唐蕴是处女座的,两个人的生日就隔了二十多天。

“我想出去旅游,你有时间吗?”

匡延赫看了眼自己的行程:“稍微晚几天可以吗?等开盘活动结束以后就可以了,要不然我有点不放心。”

“好呀。”唐蕴欢天喜地地打开app打算查攻略,“咱们去哪儿玩。”

“听你的,想去哪去哪。”

“那万一是你去过的地方怎么办?”

匡延赫嘴角微微勾起,变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和你再去一次不是也很有意思吗?”

连带着唐蕴脸上也爬上一个心猿意马的笑,小梨涡甜得很。

唐蕴起身和匡延赫挤到同一个沙发里,由于还不确定要去哪个地方,刷到感兴趣的统一收藏起来。

见唐蕴空不出手,匡延赫用生菜裹上肉和酱,塞到他嘴巴里。

俩人聊得起劲,匡延赫的手机响了,是项凌打来的。

匡延赫擦擦手,接起来,喊了声妈。

“你这会儿在哪呢?”

项凌的话音里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匡延赫没有撒谎:“在家,怎么了?”

“你是不是又和唐蕴在一起了?”

她叫他唐蕴,而不是小唐,再加上项凌一开口语气就很冲,匡延赫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是。”他环顾四周,严重怀疑项凌临走前在家里面偷偷装了摄像头,“我们在吃饭,有什么事吗?”

唐蕴察觉到匡延赫的脸色不是很好,咀嚼的动静也变小了。

“你下来一趟。”项凌说。

“啊?”匡延赫愣住了,身体越过露台的围栏往下看,除了波光粼粼的泳池,没有其他。

“我在楼下客厅。”项凌的声音很冷,像是在极力地克制着不悦。

“我妈来了,”匡延赫挂掉电话对唐蕴说,“我先下去一趟,你和典典在楼上待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怎么又这么突然?”

匡延赫甚至连这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就急匆匆地奔下楼。

跑起来的那几秒钟里,他已经把今晚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爸妈都知道他和唐蕴在恋爱,用气急败坏地态度辱骂他们一番,最后再威胁他们分手。

那样剑拔弩张的场面,匡延赫并不是第一次联想,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对,然而当想象成为现实,他的心跳还是很快,大脑更是空白一片。

客厅里只有项凌一个人在,她没有行李,桌上是她的限量版爱马仕手提包,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您什么时候来的?”匡延赫问。

项凌望着他,原本漂亮的眼睛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别人跟我说你在跟男人谈恋爱我还不相信,结果还真是啊!你怎么就——”

她随手就抄起了她的爱马仕,打在匡延赫胳膊上,匡延赫没有躲开,任由她连砸好几下出气。

从小到大,这还是项凌第一次出手打他,胳膊很快就疼到麻木。

拉链不知怎么开了,里面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以及她的手机掉了出来,匡延赫伸手去捡,正巧看到微信上弹出来的新消息。

殷华:【谢谢夫人,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再帮您打听看看,离总部不远的律所就那么几家。】

殷华是一直在匡延赫家打扫的保洁阿姨,她的出卖在匡延赫的意料之外,但也合乎情理,毕竟是出来赚钱的,谁给的钱多就听谁的,规则如此。

匡延赫把东西一样样捡起来,放回桌上,俩人都没有说话,客厅里很安静,静到能听到项凌起伏的呼吸,那情绪如跳跃的火苗,一路烧进匡延赫的心里。

项凌的问题接二连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你以前不是还把女朋友带回家过吗?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你还喜欢女孩子吗?”

匡延赫并不是那种对女人没办法产生生理反应的纯gay,只是比起和异性相处,他觉得和同性在一起更加轻松自在,上床的时候也能够完全释放天性。和男人谈过以后,就没再考虑女的了。

不过为了避免老妈对他的婚事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他还是狠狠心说:“我不喜欢女的,产生不了生理反应。”

项凌“啧”了一声,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唉声叹气地朝窗外望去,显然,这是件令她绝望而又悲哀的事,而悲哀的点不在于他无法从女人身上获得快感,而是他没办法与女人结合,生育,产生新的价值。

看她一言不发,匡延赫心想,也许此刻她现在正在懊恼,当年为什么没有多生一个。

“您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如果这能让您好受一点的话。”

项凌转过头来,眼里带着恼火:“你现在告诉我你在跟我开玩笑,我才能好受一点。”

匡延赫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说话却又绵里藏针:“我看是您在跟我开玩笑。”

项凌气呼呼地说:“你爸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事情,你让我怎么跟他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