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夜晚摆摊

留齐二叔一个人在家看家, 海珠领着老的小的去食肆吃晚饭。她去了去年头一次来永宁时用饭的食肆,老板和伙计已经认不出她了,只记得她是傍晚时分在码头卖虾蟹贝螺的。

噢, 还知道她潜水厉害, 能下海底打捞沉船。

伙计送来一盆血蛤酸汁捞粉,他瞅海珠一眼,像是要辨别她是不是比旁人多长个鼻子长只眼。

送来蒸蟹的时候,他说:“这就是从你那里买来的。”

“这五只蟹多少钱?”齐阿奶问。

“只管吃, 别管钱。”海珠说。

伙计看出了海珠的意思, 笑了笑, 一溜烟走了。

兰花蟹已经捶开了壳,海珠拿起尖头长剪撬开蟹壳,先剪开蟹腿剔肉, 蟹肉沾姜醋汁, 又鲜又甜又酸又辣,咽下一口蟹肉,嘴里竟然还泛起了口水。

“人家的姜醋汁是怎么调的?怎么比家里的味道好?”齐阿奶嘀咕, 她用筷子尖沾姜醋汁尝味, 醋不知道是哪里的醋,说不出来, 就是比自家的好吃。

海珠吃完蟹腿嗦一口粉, 酸粉汤里的酸是纯果酸,姜醋汁里的醋应该是米醋和果醋调的,或许还添了别的什么。

又一道蒸鱼上桌, 海珠把蟹黄舀进粉里, 拌匀了先把一碗粉吃完了才去吃鱼,鱼鲜肉嫩刺少, 吃过鱼再喝口酸汤,嘴巴里不腥。

后厨的火力加大,扇贝蒸粉丝和爆炒小章鱼一起端上桌,海珠说:“这比我逮的章鱼小多了。”

“去晚了,没抢到。”掌柜端来一碟醋花生,跟海珠说:“你以后再捞到什么东西可以给我送来,价钱可以商量,一定让你满意。”

每家食肆都有固定的渔家送货上门,但出海的收获不定,运气好能满仓而归,运气差了舱底都铺不满。故而食肆的掌柜每到傍晚就会去码头等着,遇到好货就抢,厨下有存货了,等渔家送货上门时就只挑选好的。

而他给海珠的承诺是只要她送来,他就全买下。

“我也不是每天捕捞的都是好货,反正你们每天都在码头等着,看到我了去看一眼也方便。”海珠拒绝了,主要是今天收入颇丰,她又蠢蠢欲动想买个铺子,若是买铺子了,她下海逮的虾蟹就不卖给旁人了。

“叔,你家的姜醋汁是自己调的?是秘方吗?”她问。

“对,是秘方,来我这儿用饭的就是图这口味道。”掌柜留下醋花生,说:“以后多来照顾生意。”

剩下的还有什么菜海珠没吃出滋味,饭后打包一碗血蛤酸汁粉,结了帐回家。

“一顿饭吃去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够买四五十斤米了。”齐阿奶心疼递出去的碎银子,嚷嚷着食肆抢钱,“都是海里的东西,下次想吃了我们自己在家做。”

“韭菜和生蚝还不要钱呢,烙饼不也卖两文钱一个。按你这说的,还买什么饼,自己撬几个生蚝,割把韭菜随便炒一炒,哪还用得着花钱买。”海珠吐槽,“我收张三的钱,李四收我的钱,有买有卖才成生意。”

“还有灯笼,屋顶上挂了好些灯笼,墙上也有,桌上还放油烛,灯油也是要钱买的,这些都是添在菜钱上,肯定比直接从海里捞起来的虾蟹贵。”冬珠说,“姐我说得对不对?”

“对极了。”这话提醒了海珠,她如果开食肆可不单是做菜那么简单,还要斟酌斟酌。

回到家,齐阿奶去厨房烧洗澡水,齐老三去照顾他二哥吃饭,风平带着潮平在院子里跑。

海珠点着油烛在屋里串铜板称银子,一千枚铜板是一贯,她捻铜板捻得指腹发疼,等家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洗完澡了,这才把两贯钱串完。另有碎银二两四钱,这都是卖虾蟹贝螺和章鱼的收入。

“海珠,该你洗澡了。”齐老三敲门。

“好,这就去。”海珠把碎银和铜板放进箱子里,开门见他还没走。

“今天一半的收入,两百七十三文。”

海珠接过,把铜板倒桌上,布兜还给他,问:“鱼还好卖吗?”

“还行,攒半桶了我就提回来卖了,虽然个头小点,好在有活力,新鲜。”

海珠给他出主意,让他挑着担子沿着巷子叫卖,半上午半下午的时候没有渔船回来,街上的鱼少,有想买鱼的就会出来看看。

“去富人住的巷子叫卖,住石屋的就不用去了,住石屋的人家都有渔船,不缺鱼。”她指点说。

齐老三没说话,让他出声叫卖堪比当街脱裤子,他张不开嘴。

“对了,三叔,你得闲的时候帮我在院子里挖个坑,坑底铺上石头和沙,给老龟住。”海珠又说。

“噢,好。”

海珠拎水去洗澡了,他正好没事做,就拿了铁锹开始挖坑。

月色朦胧,海风带来阵阵浪潮声,冬珠已经睡了,海珠把满满一匣子的银簪金钗又拿了出来。金钗、金步摇、金手镯、金耳环,她通通揽进托盘上称重,金子七两重……银子有五两多。

对着跳跃的烛火,海珠捏着泛着黑红色的金步摇放在火上烧,她觉得单卖金子是亏了,更贵的应该是工艺。比如这个用细细的金丝缠出来的花蕊,薄如蝉翼的花瓣,寻常的金匠可没这个手艺。

*

“烙饼的馅还没换?”韩霁瞟了海珠一眼,“我发现你很不听劝,固执的很。”

“你不懂。”海珠揪坨面什么都没包,扯平摊锅里,说:“你就吃白面饼子算了。”

韩霁:……看样子她是真懂了。

他从腰上拽下一个荷包递给她,“昨天买刀的。”

“没多给吧?”

“你回去称一下就知道了。”韩霁坐在长凳上,打听海下的沉船是什么样了。

“破败不堪,船板烂了,桅杆生锈了,一半长了海草,一半成了虾蟹争抢的洞穴。”海珠抓把灰搓手上的油,问他船是怎么沉的。

“触礁了,船底进水后又行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就沉了。”

“姐,饼好了。”冬珠有点怵韩霁,两人坐在一个板凳上,她偏偏把饼递给海珠。

海珠再把饼递给他,悄声问:“哎,金子泡在海水里泡变了色,怎么去掉表面那层色?”

韩霁停止了咀嚼,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就是你想的那样。”海珠耸肩,“当时乘船的女客挺有钱的啊,妆奁里的金首饰都装满了三层。”

韩霁笑了下,他突然发现海珠的日子挺有意思的,早上在人声鼎沸的闹市里卖饼,下午去幽寂的海底探险,既没离开烟火气,也时时伴着惊喜。最重要的是她这个人,能为两文钱苦守半天,看着像是个想发财的,而发财的机会藏在海底,她似乎又兴趣不大。

像是对自己的天赋认识不足,又似乎是对生活理解得太透,其中的平衡被她拿捏得妥妥的。

“对着我笑什么?”海珠抚了下手臂,“不知道算了,我去找沈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