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归雾

雪越下越大, 放完烟花一群小孩便开始玩雪,迟雾和谢淮京就坐在屋檐下看他们玩,听着隔壁电视播放春晚。

两人的手紧握, 偶尔偏头看看对方相视一笑, 无需任何言语。

烟花放完, 小孩们又开始玩起丢手绢的游戏, 拉着他们也参加。

“哥哥和姐姐分开坐。”扎着羊尾辫的女孩说, “君子游戏, 不能放水哦。”

迟雾拿着手绢, “当然。”

六七根矮凳围成一个圈,为增加追逐乐趣还特意把圈坐大了,谢淮京一双长腿略显委屈的收着,换了几个姿势都觉不舒服。

“开始啦开始啦。”

小队伍的队长宣布游戏开始, 随着完全不齐的歌谣, 迟雾开始在其他人身后打圈。

她没刻意挑谁, 在第一遍唱完之后丢在经过的那个人身后,正唱歌的小男孩一下没反应过来,瞥了眼自己身后抓着手绢就开始追她。

说不放水就不放水,迟雾三两步就到他的位置坐下。小男孩不服输似的又丢给她,小短腿跑得飞快,下雪天迟雾到底没追得太紧, 瞧见低头摁手机的谢淮京,跟其他小孩眨了下眼, 快步过去把手绢放他身后。

谢淮京虽在看手机,但一直注意到她, 见她跑瞬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趁着她顺时针过来从逆时针拦截。

他轻笑, “逮到了。”

“你没遵守游戏规则。”迟雾给他讲解规则,“是要顺时针跑着追,不是拦截。”

谢淮京仿佛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认可的点头,“那你跑,我重新追。”

迟雾趁机讨价还价,“让我三秒。”

“可以。”

他松手的瞬间,迟雾就开始跑,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下一秒她就被拽住胳膊。后背抵上温热胸膛,隔壁电视春晚在进行倒计时。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异口同声,话落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次他们终于不用隔着屏幕,隔着千里距离,能面对面第一时间祝福对方。

.......

临江没有守岁的习俗,第二天要早起,到点准时散了。

次日,雪还在下,院子有几层积雪,鞋子踩在上面发出声音,大年初一不能扫东西,寓意会清扫财运。吃过早饭迟雾便和爸爸、谢淮京出门上坟。

爸爸拎纸烛,谢淮京拎鞭炮,迟雾两手空空走在中间,偶尔遇到打滑的路面爸爸在前面拉,谢淮京在身后扶。

祭拜完,回家的路上陈叔叔笑呵呵的叫爸爸去下棋,谢淮京拎了电动车钥匙载她去镇上玩,过节镇上稍显冷清,很多门市都关门歇业。

谢淮京骑车电动车在主街上转了大半圈,停在一堵围墙前。

“你想干嘛?”迟雾看着很熟悉的小学围墙,“你不会又想翻进去吧?”

谢淮京眉骨轻挑,撸高袖子往上一跃,轻松爬上围墙。

“......”迟雾真的佩服,“我们可以从正门进去的。”

谢淮京双手一抻,出呈半跪姿势朝她伸手,“上来。”

“我不要。”迟雾仰头看他,“你爬墙看什么呢?”

“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儿。”

见她面露意外,谢淮京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将其中一个位置圈出来,“那天你就蹲在这里。”

标记点是篮球场到操场中间,乒乓球台几米远位置。

时间太久远,迟雾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蹲在那里,或者说记不得哪天她是蹲在这棵树下的。

“家长会的前一天。”谢淮京为她解惑,“我翻墙上来就看见你蹲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有人奚落欺负你也不吭声。”想到以前的事,他笑了下,“那时我就想,这女同学脾气怎么这么好,这都不还手的。”

迟雾心下一荡,“你初一怎么来翻小学墙?”

“我说那天是突然想翻的,你信吗?”谢淮京就地而坐,回忆起很久之前的事。

他被老爷子捡到那段时间很叛逆,无人管他,也管不住。从学校回村子需要经过小学围墙,围墙外有一颗歪脖子树,那天他经过时注意到,就想试试能不能通过这棵树翻进去,结果就看见一个人抱着膝盖靠树蹲着的迟雾。

旁边有人在打乒乓球,有人在跳绳,有人在聊天说笑,只有她孤零零的。

“那个时候,我好像看见你就是另一个我,相似又不一样的我。”

第二天他又翻进去,无聊在学校闲逛,瞧见她被人堵在角落欺负。

“说起来,我第一次以一打多,还打赢了。”谢淮京眼梢轻挑,带有几分得意,“小学的就是比初中的好打。”

迟雾:“......”

“谢淮京。”

“嗯?”

迟雾伸出手,“拉我一下。”

谢淮京直接跳下来,举着她的腰把人往上托举,见她上去后自己再上来。

这些年小学翻修过一次,但大致没变化。

迟雾靠着他肩膀,“原来我们的缘分更早一天。”

谢淮京揽着她肩,“命中注定的刚好。”

刚好他经过这里,刚好这里长着歪脖子树,刚好那时她在那里。

一切都刚好。

遇见她刚好。

“哎!!!不准翻墙!!!”

远处传来保安叔叔的声音。

两人又赶紧下去,手牵手快速跑开,不知是触到哪个点笑出声来。居民楼里不知是谁在播放《奔跑》,所有都恰合的刚好,两人逐着风,奔向那扇门。

二十六岁的迟雾和二十七岁的谢淮京,感谢十四年前的不期而遇。

他们终成曾幻想希望的模样。

即使知道保安叔叔不会追出来,他们还是跑了好一段距离,到老街巷口才停下。牵着的手一晃一晃,距离慢慢缩短,最后手臂相贴。

迟雾和谢淮京在镇上逛了大半个下午,回去时电动车刚走了几米就熄火,试了几下没反应,又把车推到维修点去修。

“电瓶坏了,不过现在店里没有这种电瓶,过年厂家都放假了,要年后。”老板说,“你们要换的话就把车放在这儿,留个电话,到时候到了联系你们。”

谢淮京摸出手机存号码,“换吧。”

他知道迟雾爸爸念旧节省,缝缝补补还能用的东西都舍不得扔。

没法,两人走路回去。

雪路打滑,又有不少车碾出来的坑,谢淮京背着迟雾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雪花落满两人头顶,肩头。

迟雾伸手将他头顶的雪捻下,“我们这样好像已经白头到老。”

“时间不能快进,我们要慢慢度过每一天。”谢淮京迈过一个大坑,声音温润,“到时老了,我也这样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