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们再谈谈”

在容凡话一说完、即将转身之际,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掌当时便扣在了他的手腕上。

“你先别走。”傅温礼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点着情绪失控的沙哑:“我们再谈谈。”

容凡抬起右臂将腕上的那只手撸掉,将头撇向一边,兀自吞咽了一下:“没必要了,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说完用余光淡淡瞟了傅温礼一眼:“店里还有工作在等着我,你要买奶茶吗?”

见傅温礼紧抿着唇并不回话,容凡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不买的话,就请回吧。”

“我的上班时间只能留给我的顾客,恕我对傅总这边,招待不周了。”

返回店里之后,容凡从墙边的挂钩上扯过围裙,很快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他站在柜台后一边询问着客人的需求、排单制作奶茶,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投向街边的那座小伞亭下。

傅温礼侧身单手支着头挡住了一半的脸,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隐约间可以从这具高大的身影背后,看到一丝说不出的无奈与落寞。

容凡回神,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事务。

待他接待完手头这一批客人,得了闲暇再看向屋外时,方才的位置上却早已不见了傅温礼的踪迹。

他今天突然出现在店里,未曾给自己任何准备的时间,离开时也是这样无声无息的。恍然间容凡只觉得是自己做过的一个梦,梦里的傅温礼也曾因为自己的不告而别心急如焚过,或许迫于无奈,他最终会答应自己所提的一切要求。

但梦醒来之后,一切都要回归于现实。

如果自己这些年所付出的感情不能在他那儿得到应有的正视,与其余生都让自己挣扎在痛苦单恋的泥沼里、跟他这么没完没了地干耗下去,倒不如直接寻找那最快最好的办法──釜底抽薪。

断了所有的后路,强迫自己,戒掉他。

看出来傅温礼现下心情不佳,回去的路上司机全程保持着缄默,直到了市中心的十字路口,才斟酌了一下,开口询问他是要去公司还是回家。

傅温礼仰头闭眼靠在后座的椅背上,眉心的纹路自始至终就没有舒展过,过了半晌才动了动唇,缓缓吐出两个字:“回家。”

做为一个上市酒店集团的幕后掌权者,傅温礼在工作上一直保持着高度的勤勉与自律,极少出现因为主观原因而带头旷工的情况。

但实际上,在容凡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他早已打破了这一定律。

最近酒店的各项事宜多是由陆译忱在处理,他所要做的,就只是保证在需要的场合适当出现一下。

陆译忱之前明明叮嘱过今早要召集公司高层在大会议室进行季度总结汇报,总裁作为管理层的核心人物不可缺席。

可现在傅温礼已然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的头,已经疼得快要炸了。

不知是受连日以来睡眠问题的影响,还是容凡今日的一番话叫他神经上受了刺激,傅温礼额角的穴位处就像是有一个小人拿着剑那般,在血管里肆意地横行着。

李婶为他打开别墅的大门后,当时就朝他身后的方向焦急地望了一眼,看容凡有没有跟着回来。

傅温礼没空多解释,机械地换了拖鞋,走至楼梯前倾身靠在了扶手边。

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知道现在急需要补眠,可临上楼前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才顿了顿,凝眉对着李婶开口道:“劳烦把医生给您开的安眠药,给我拿一片。”

李婶见他面上的神色未免有些过于难看,一边“诶”了一声应下,一边关切地询问道:“需不需要为您叫家庭医生过来?”

“不用。”傅温礼随意挥了挥手,声音压得很低:“我就是没休息好。”

说完想了想,怕陆译忱和许灿谁又在这个时候找过来,于是补了一句:“今日不见客。”

说完之后便一步一个脚印,步履缓慢地上了楼。

李婶的安眠片起效很快,傅温礼躺在床上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很快就混沌地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觉睡得极沉,拉上窗帘把自己困在安静闭塞的房间里,就像是意识从脑中完全抽离一样全程无梦。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晚霞早已穿破云层直射进阳台,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抹后院梧桐树的恓恓照影,如这房间的主人一般,伶俜孤寂。

李婶做了几样清淡的晚餐盛在盘子里给傅温礼端了过来,临关门前告诉他下午的时候陆先生有来过,看他在休息便没有上楼打扰。

傅温礼盯着桌上冒着袅袅热气的那碗蔬菜粥淡淡“嗯”了一声,虽然无甚胃口,但还是对李婶说了声谢谢。

之后沉着眸子看自己房间的门被缓缓合上,他这才从口袋里摸了一只烟,赤脚走至屋外,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将其点燃。

今天在去寻容凡之前,其实傅温礼心中早有预感,这次怕是没那么轻易就能把人带回来。

两人那一晚的摊牌让容凡心中存怨,这一点可以理解,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他此次想要从自己身边脱离的态度,竟是这么地坚决。

在囚笼里被世俗的枷锁禁锢了整整五年,在处理容凡这件事上,傅温礼自认为是绝对不能冲动的,故而面对对方的步步紧逼,他能选择的也只有回避与后退。

可现下的情形,很显然已经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问题的了,容凡在逼他做决定。

因为爱他,所以不敢轻易去谈“拥有”,可也正是因为爱,自己才会陷入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迟迟不甘放手。

令傅温礼头疼的那个点,或许就是起源于此。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与情绪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撕扯,甚至在创业之初酒店几度遭遇危机之时,他也从未感受过如现在这般的烦躁与无力。

掐掉手头最后一点烟蒂,傅温礼怔怔望着屋外远处的一抹夕阳残景发起了呆。

自己从商多年,曾经在许多个危急的时刻临阵不乱,做出过至今仍旧认为是正确的决定。

然而现在到了容凡这里,却变得束手无策。

怔忪间,傅温礼甚至逐渐对自己那晚推开容凡的举动产生了怀疑。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由始至终所坚持的“正确”,原本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也说不定?

*

傅温礼来过的当天晚上,不出意料地,容凡再次失眠到半夜。

闭上眼睛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一抬起眼皮,面前总是会不自觉浮现傅温礼独自扶额坐在街边椅子的那副场景。

容凡虽然嘴上的态度放得很硬,但不得不承认,想要把一个人从自己持续了五年的情感记忆里完全清除,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