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后宫

当浮光从外面推门而入时, 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尤宫总指挥官屈膝半跪在地上,手中捏着一颗碎玻璃,像鲜血一样的红一直流淌到他白皙的手腕, 王□□的足尖轻踩在他的膝盖上, 漫漫夜色像一朵盛开的浓墨之花,艳丽诡谲。

浮光捏了捏手,上前轻声道:“总指挥,我来清理吧。”

尤宫不紧不慢的站到一边,手里依然捏着那颗碎玻璃,一颗颗鲜艳的血珠子滴在地上溅出一枚枚血花。

他低头看了弯下腰捡拾玻璃碎片的浮光半晌, 对姜凝凝低声道:“王,那我先回去了。”

姜凝凝缩回了脚,对他点点头:“嗯,很晚了,你回去吧。”

白袍倾立的身影慢慢离开房间,消失在走廊。

浮光弯腰捡拾碎片时,余光瞥向没有太多停留的白色, 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强烈恐慌。

明明尤宫对王永远克制有礼, 温和有度,不会像低级虫子那样,贪恋王的温暖而做出愚蠢出格的事情,做出刻意勾引王的举动,或是越俎代庖,做只有侍虫才可以做的事情。

他刚刚一直守在门外, 将里面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明明是难得的二人时光,尤宫却没有引诱王。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 他才会产生一种比看到厉沉与姜凝凝相处时,那种单纯的嫉妒更甚的恐慌。

理不清来由,却出自本能。

姜凝凝跳下吊椅,踮着脚尖踩在干净的地方,看着浮光的手掌心一颗一颗大小不一的碎玻璃块,每捡起一块丢进手里就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慢慢堆积成了超小型的血钻王国。

“王。”浮光抬起头,眸色带着一丝不悦:“您不应该跳下来,很多玻璃小渣子不知道碎到哪里,会扎着您的脚。”

姜凝凝低头看着脚下干净的地板:“没有啊,碎片没有崩到我这里。”

浮光摇了摇头,神情温柔又无奈:“等您踩到后流血就晚了。”

他将掌心的碎玻璃块倒进垃圾桶里,用白手绢将掌心擦拭干净,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从她的膝盖窝下穿过,将她公主抱起,放在卧室大床上。

大床柔软躺在上面就像陷在软绵绵的云朵里,乌发散在柔软的纯白被褥上,如同海水中舒展的海藻,手背上轻轻的重量嵌着王温暖的体温,将他的手指包裹。

姜凝凝被放在大床上,翻了个身,脚尖晃了晃:“真的没有,一点都不疼,我就是想帮你。”

“不疼就好。”说明她没有受伤。

浮光眸色温软,慢慢抽回手,坐在床边,拿出一张跟毛巾差不多大,却比毛巾更柔软更温热的类似湿巾纸的物件。

大手捏着她纤细的脚踝,放在他的膝盖上,用湿巾纸温柔小心的擦拭着她的脚,脚尖、脚底、脚趾每一处都没有放过,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哈哈哈好痒!”姜凝凝笑着缩脚。

湿巾纸的温度很暖,像浸饱了热水似的,贴在脚上时十分舒服,但是因为太柔软,被蹭到脚底让姜凝凝止不住的发笑,黑发像乱颤的花枝,在床单上凌乱的蹭着,不停地想要将脚缩回来,脚尖轻踢着他的肋骨。

浮光闷哼一声,呼吸粗重,手中一松,掌心细嫩的脚踝像一尾小鱼似的溜走了。

“王的脚上沾了一些酒汁,我想替您擦拭干净。”浮光深一口气说道,很自然的拉起她的另一条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姜凝凝憋着笑,胸口还在发颤:“好,那你快点。”

浮光握着她的脚踝,唇边弧度温和:“好。”

他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只是动作比刚才更加轻柔,仿佛在擦拭一轮月光,痴迷地入了神。

直到姜凝凝唤醒了他,抽回了脚钻进被窝里,才反应过来。

“总是待在宫殿里挺没意思的,我想出去走走。”姜凝凝在被子里打了一个滚儿,说道。

浮光捏着湿纸巾的手心一紧。

也对,现在宫殿内除了王,就只有他一个侍虫,其他的人都在地下负责操控温度、湿度、天气,除了尤宫、厉沉他们偶尔能来王殿里见王一面,其余时间就只有他一个人守在王的身边。

今天更是如此,本来王逛完了偏殿,已经泡过澡准备休息,临时被尤宫指挥官的面见请求打扰,才会破例喝酒。

否则她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就是,起床、吃饭、逛偏殿、吃饭、逛虫网、吃饭、洗漱睡觉。

尽管王殿内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但时间一场难免感到腻烦,无论是人还是事。

浮光容色不变,半跪在床头,眉眼沉静:“王是觉得王殿里陪您的人太少,感到无趣了吗?”

姜凝凝往床边蹭了蹭,双臂交叠,下巴枕在手背上点了点头。

“王殿是很好没错,可是它太大了,这么大的宫殿只有我一个人住,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太空旷了。”她细眉微蹙。

有时候感觉自己住在一部恐怖片里,恐怖片的主角就是一个人或者一家人住进了一套大房子,说话都有回声那种。

浮光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现在的王殿内只居住了王和他一个侍虫,自然感觉空旷。

但是在以前,这座宫殿里可是住满了人,三千侍虫每天为了争宠打的头破血流,花园里,走廊里,蓝湖里,到处都有精心设计等到与王‘不期而遇’的邂逅。

那时可真是热闹非凡,简直就是锋利无声的战场。

不知何时,就会有失败的侍虫在没有硝烟的斗争中死去,而胜利者,只不过能够短暂的博得王一时半会的宠爱,而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新人加入这个战场,最后变成坟墓上一撮灰败的尘埃,却又乐此不疲。

自从王被迎回王殿后,侍虫们就已经按捺不住,想要进入王的后宫,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拦了下来。

对此那些侍虫没有一个不在痛骂他,坦白的说,他在侍虫圈内的名声已经臭了,甚至已经到了遗臭万年的地步,善妒、心窄、恶毒、独霸恩宠等等的词汇加诛在他的身上,成为后代的教习官口中的反面教材。

但是他不后悔。

在侍虫的学习章程中,教习官无数次强调身为侍虫一定要大度,贤惠,王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侍虫,服侍好王,才是侍虫的本分。

他以前一直视教习官的话为真理。

知道他在兰斯特洛星球上迎接了王的出生,那时的王,娇小柔弱,一双初生湿润的眼眸装满了惊恐无助。

最开始,他还可以保持身为侍虫的理智,恪守侍虫的本分。

可慢慢的,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什么样子。

他的世界曾经是一片茫然的黑暗,直到被一道光划开裂隙,将本该早就死去的他治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