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金丝线

白芨在天上看着, 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她并不觉得师兄此时可怕,反而觉得有些同病相怜。

如若师兄真的是被父母所抛弃,独自一人躲避玉昆宗的追杀, 最后在人间辗转流落, 好不容易相信一个人, 却被转身出卖, 挖掉修炼多年的灵根……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会去相信任何人吗?

只是疑点依旧很多,大师兄的父母到底去了哪里,在这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芨并不能得知。

不过看起来, 大师兄身上的雾气虽然弥漫到全身, 但并非是那种沉沦在雾气之中的心态。

至少他挣脱了锁链, 主动踏了出去。

可是这是她附身在灵鸟身上帮助破了阵。

喻永朝仍在桃树下休憩,而白芨此时也能感受到一种极为强大的魔气从魔渊所在的方向一路席卷而来。

看样子是魔尊找上门来了。

白芨看着师兄沉睡中恬静的面容, 心思杂乱。他们带着记忆回到了雾气中的过去,并且这次有自己帮助师兄。

可若是当时呢?

师兄当时被父母抛弃, 一个人东躲西藏,被人类出卖,被玉昆宗的长老挖灵根动刑,最后是怎么跑出去的?

想必一定付出了极大的带价……

心中百转千回, 到嘴里也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叹息过后, 白芨开始庆幸。

大师兄竟然把灵鸟杀了,那就是果然没有认出来她的意思吧?

一想到这些,心中的郁结微微散了散。只是那种濒死的窒息感仍让白芨觉得嗓间发痒。

此时白芨觉得自己的情绪分成了两半:一半生着气, 觉得师兄居然没认出来她还把她杀了;另一半暗自庆幸, 只要没认出来就不会猜到她附身在女孩和灵鸟身上。

毕竟师兄杀鸟不眨眼, 连一只灵鸟窥探到他的隐私都要被他灭口,更别提目睹了他被羞辱的悲惨过去的白芨会是什么下场。

红衣如火般从山巅的尽头而来。

白芨侧目望去,喻陵抬手之间,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劲从衣袖而出,席卷而来的魔气被挡在护山大阵上,余震仍击得桃树落下了成片的树叶。

极为狂妄的声音响彻了玉昆宗:“几个老不死的东西,滚出来。”

白芨的笑意僵在嘴角。

她侧目望去,此时的喻陵面容极为年轻,也没有成天穿着农民的装束,红衣热烈又张扬,再一看做派,怎一个狂字了得!

原来早年还没沉迷种地的魔尊竟然是这副模样……

喻陵一挥手,护山大阵又是一个震颤。他闭目感应了一瞬,手中魔气如绳般出,直勾向桃林中休憩的喻永朝。

魔绳轻柔地将喻永朝束住,感知到身上同源的力量,喻永朝亦是攥紧了绳子,等魔绳将他带离玉昆宗。

最后再看一眼树下的死鸟,鸟羽中似乎有一条金色的丝线闪过。喻永朝心里讶异,正要仔细观察,下一秒却被魔绳的力量牵引出了玉昆。

待徐白等长老感知到喻陵的方向时,喻永朝早已被喻陵救出。

景恒沉下脸来:“魔尊不请自来,当我玉昆的掌门长老都死了?”

喻陵背着手站在半空中,轻蔑一笑:“活了这么久,早该死了。”

景恒又惊又怒,自知力量不敌魔尊不好出手。而掌门又在闭关冲阶,洞府设了禁制,旁人不得进出。

眼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喻永朝被魔尊掳走。

徐白看着天上的魔尊,缓缓说道:“魔尊远道而来,就是为了掳走我玉昆的弟子的?连半分交代都没有,怕是会影响我们仙门与魔界的关系。”

狗屁的关系!

谁不知道修真界中仙门与魔界是一直处在对立的状态,平时不拼个你死我活都是稀奇的事情。

“这位长老。”喻陵没认出他的身份,想了半天还是叫住了他。

而徐白仰着头等魔尊继续讲话。

喻陵深吸一口气,这才道:“你可真不要脸。”

……

白芨若是此时有实体状态,恐怕已经笑得在地上打着滚。再一看喻永朝,显然也是含着笑容的模样;而周围的那群长老,尤其是徐白,面色铁青,气的手都在发抖。

偏生不能主动挑起事端。

到了魔尊的那个修为,若是打起来,必然是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喻陵以一种你们脑子都没问题吧的目光看向几位长老,扯过喻永朝浑身是血的衣角,道:“你们伤我魔界弟子还没给我一个理由,反倒追究起来我的责任了。修仙把脑子修傻了还是是非不分了,就算你们与宁蔚舟有仇有怨,总不能牵扯到孩子身上吧。”

“况且……玉昆弟子?”

喻陵勾起一抹极为讽刺的笑,他一探喻永朝的内府,里面空空如也,半分灵根也无。

“你们把他的灵根挖了,怎么好意思说他是你玉昆弟子的?”

喻陵俯下身来,将自己调节成与喻永朝相同的高度,平视着,声音缓慢地说:“想报仇吗?”

而喻永朝并未说话,目光放远,直接凝视着远处的护山大阵。

怎么不想呢?

只是今天使用言灵次数过多,身体中的力量已经到了几近透支的地步。

他缓缓开口——

“融化。”

那坚不可摧的护山大阵融出了一人可出入的通道,并且缓慢扩张着。然而试图修补阵法的长老终究是迟了一步。

管他之后会怎么样!现在喻陵只想出心中的那口闷气。

霜柳的孩子本来天赋异禀,无论是否修魔,从他体内的天灵根就能知道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大造化。

可这一切都被玉昆宗给毁了!

霜柳不愿意孩子修魔遭受非议,学了他玉昆宗的心法,可又如何?

他体内没有半分魔气的时候,玉昆宗这群老不死的却生生剜了他的灵根,将他折磨至此。

喻陵仰天长笑,浑身上下魔气翻涌。

他红着眼睛,低下头轻声问:“这群人中哪个剜了你的灵根,又是哪个对你下了手?”

喻永朝一一指认,言灵之术仍不断地侵蚀着护山大阵的阵法,从只通过一人的口子变大了数倍。

法术燃烧到最后,透支的是生命。

可心中总有口气咽不下去。

魔气如海啸般铺天盖地而来,从那护山大阵破开的口子汹涌地撞入进去。有几个修为较低来不及反应的长老被魔气缠住,无论怎样都甩不开。

喻陵的修为虽高,但此番亦是使用了魔界的禁术。

他将魔气的一端移交到了喻永朝的手中。

“来,抓着这团魔气,我教你如何去剜掉别人的灵根。”

魔气如丝线般在手中跳跃飞舞。

喻永朝操纵着手中的魔气,如同在雕刻一件工艺品。长老的惨叫就在耳边响起,近在咫尺。

喻永朝张口:“静默。”

声音便沉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