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2页)

兰宜没说话,她先前为这桩事烦闷过哭过,但现在,那已经不算什么了。

想摆脱烦恼,有时候不一定要直面或解决它,找另一件更麻烦的压过去就行了。

比如说,沂王。

他不知怎的格外闲,饭后又走来了,见兰宜垂首,便道:“要坏也坏的是本王名声,你操心什么。”

门房后来得了他的令,往外宣说的是沂王不许进门。

陆家人对于沂王来说,都不算什么亲戚,他不想见,就可以不见。些许闲人闲语,根本伤不到他。

至于有心人要将此事和之前对俞家的冷待联系起来,那就更好了。

前头王妃的娘家,新纳夫人的娘家,他一视同仁,统统都不待见。

沂王对于事情能得到这样的解决很感满意,他的烦恼已经消失不见,便很有空带给兰宜烦恼。

这次不用见素拉,翠翠自己往外退了——下午时兰宜换过一条裙子,说是不小心泼了水打湿的,可当时沂王也在内,翠翠很难不多想,两个人干了什么才打翻了茶壶。

——至少就她所看,兰宜说话时眼神闪躲的模样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她并不知道有约定之事,因此倒比兰宜有心理准备,这么久了,再不有点什么,秋毫无犯的,那才奇怪。

至于说兰宜是否情愿,她看不大出来,但至少没见兰宜为陆家的事再哭,那证明沂王的“安慰”比之她们还是有效的。

沂王赞了一句:“你这丫头不错。”

他有点没话找话,不过说的也是实情,翠翠从杨家到王府,不离不弃,一心为主,算得忠仆了。

兰宜本来不想搭话,听他提及这个,忍不住道:“王爷看她好,哪日她要想找人家,还请王爷给她做一做脸面。”

若有沂王亲自保媒,或给一抬添妆,那翠翠无论到谁家去都不会受苦了。

沂王的强横她是不大受得了,但如用在对别人上,就恰到好处。

沂王不置可否:“什么叫哪日?她多大了,现在还不想找?”

兰宜有点来气,如同翠翠护她,她对翠翠也护短得厉害:“就是不想,到别人家去做牛做马,生儿育女的事有什么可着急的。”

这是见素说过的话。

沂王哼了一声:“有其主必有其仆。”

兰宜对这句形容没有意见,就不反驳。

沂王却不停止:“本王要你做牛还是做马了?你为何不愿意?”

兰宜回道:“我早已说过,我无意再嫁。”

说完后,她不想看沂王什么表情,轻轻地,幽然地叹了口气。

这样一天下来,她有点疲倦,说实话,对于沂王充沛的精神与强盛的体力,她难以招架之余,也有点羡慕。

她再没有那样的心情了,对世上的一切,她的感觉都是淡淡的,空有一副骗人的皮相,内里其实已经苍老了。

沂王沉默了片刻,道:“你已嫁予本王,当然不用再嫁了。”

他这是胡搅蛮缠,兰宜苦笑反问:“王爷又看中我什么?我什么也给不了王爷,王爷还是改换心意,另寻佳人吧。”

沂王注视着她。

看中她什么?他说不清楚。

不过从第一眼开始,就觉出来那份与众不同。

他那时想,即便她真与刺客合谋,受刺客所派,他也不打算再忍。

他忍了太久了。

就放纵一次,他承担得起代价。

后来,她到了他的府上,起初,他那份感觉其实已经淡掉了。

他放置她在无暇院里养伤,并没有想去看望的意思,他有许多事务要忙。

她真正回到他的注意中,是与杨文煦那次和离。

他不在场,但他所促成、在王府内发生的事情,他当然对于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再后来,他们因圣旨发生冲突,以见血收场,其后的相处也没有平顺的时候,她有事相求才找他,无事就避出三舍,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果不是那段日子,他至今不知,他还能这样容忍一个人。

但他不是圣人,他不会不求回报。

他的情绪一直在累积,累积到他觉得应该收取报酬的时候。

就是现在了。

“你不用给本王什么,”沂王开口道,“听话一点,不要再说那些走不走的话,本王不爱听。”

“……”兰宜气又上来了,她还不喜欢听这个话呢。

她坐直了身子,道:“听王爷话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少我一个心死之人。”

沂王眯起眼,目光渐渐变得危险。

兰宜与他对视,强撑不退。她也没地方可躲,沂王真的要做什么,她难道躲得过去。

沂王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缓缓逼近。

兰宜心里的警惕也在调高,她知道她反抗不了,但她不会放弃反抗。

沂王走到了她跟前,他的身形极占优势,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带给兰宜压力。

兰宜被他抵在墙边,又为他所笼罩,他已经沐浴过,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与一点独属于他本身的男子气息,兰宜不情愿地发现,如他所说,她确实不讨厌,只是受不了他表露的侵占意味。

她手指不自觉微微蜷缩,沂王手掌垂下去,寻到她的手,握着抬起,再强迫性将她每根手指都扳直,然后,按到他自己的胸膛上去。

兰宜夺手不迭——却夺不回去。

沂王牢牢按着,眼帘半垂,打量在她脸上,过一会后,他泛起了得意的微笑。

“陆兰宜,”他含笑开口,“你说你的心已经死了?那你脸红什么?”

兰宜觉出来脸上的热意,但她既然看不见,就当然不肯承认:“我没有。”

沂王与她的距离本已极近,他又逼近了点,往她额上没梳好的一缕碎发上吹了口调戏意味十足的气:“你要不要摸摸你的心跳,或者,”他声音压低,变沉,“本王替你摸?——唔。”

他闷哼了一声,因为兰宜重重往他脚上踩了一脚。

不过,这个“重重”是相对兰宜而言,她使足了浑身力气,可室内穿的绣鞋,再重,也就那样吧。

兰宜踩完,再也无力抬头。

正好,她也不想看见他是什么脸色。

她的心确实是死了,但是,她自己也从没想到,她的身子……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沂王(敞开衣襟)冷笑:你就是这样心死的?

兰宜:……

嗯,心死肾又没死,那当然可以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