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尚小楼几乎是拖着沈清川往人堆里挤, 沈清川被带的,差点就踉跄一步,摔倒。

“小楼, 小楼,咳咳...咳... ...”

一道寒风裹挟雪絮灌入沈清川的喉腔, 冰冷干燥的空气刺激他的呼吸道,害得他接二连三, 猛地咳嗽一阵子。

风雪迷了沈清川的眼, 不知道到是雪融化成水,还是呛咳, 咳得太厉害, 眼角沁出了泪水。

清隽美人脸颊腾起一层异常的病态潮红, 引人频频侧目, 可他的脸色也煞白得很, 仿佛下一秒他就会闭目倒下。

尚小楼停下脚步, 看到沈清川这幅惨状,连忙伸手去拍拍沈清川的后背帮他顺气。

沈清川勉强缓过来一口气, 见到尚小楼一脸无措,像是犯错的小孩站在雪地里,懵懂知道做错事, 却不知该如何来弥补。

沈清川抿嘴勉强止住咳嗽, 为了不让尚小楼担心,硬是将闷咳堵在胸口, 见尚小楼一脸担忧,沈清川舒眉展笑,语气调侃,说道, “我没那么弱,又不是快死了,干嘛这般瞧... ...”

沈清川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尚小楼就一手捂住他的嘴巴,檀黑眉眼略闪过几分阴狠,说道,“不准说那个字。”

尚小楼差点失去沈清川两次,一次是雨夜溺水,一次是寒冬坠海,凡是沈清川和死亡沾边的,哪怕是吐出一字。

尚小楼就心碎成齑粉,五脏六腑都似被烈火焚烧,恍若摧心剖肝,悲痛欲绝,而沈清川的病态更是让他焦炉,每时每刻都惶恐失去,没有比忍受你所珍爱的人要消失不见的事,更痛苦,更折磨。

因爱生怖,因爱生忧。

而从来没有人教过尚小楼去如何去爱人,他母亲不是名角,流落为最下流的流莺。在被尚大帅接回尚府之前,他见过人性最恶的一面,长相紧致的小孩,唯有凶狠得像头小兽才不会被指染,唯有用尽歹毒心计才能争夺一口饭。

沈清川对他是太美好的存在,太过纯真的亲情和友情、爱情,都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他太想抓住了这份美好了。

可沈清川就像是漂亮的蝴蝶,攥在手里太紧,脆弱的蝶翅会折毁,生命也会消散。

“对不起,哥哥。”尚小楼上前拥抱住沈清川,低声说道。

沈清川不解尚小楼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意志消沉,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懊悔,拍了拍尚小楼的后肩,安慰他说道,“没事。”

他示意尚小楼放开他,沈清川摊开手掌,说道,“呐,给你的小礼物,你这头长发不扎起来可惜了,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

细腻手掌摊开,一根打磨光滑的普通木簪子赫然躺在手心。

沈清川弯唇一笑,恍若春雨簌簌落下,筛落一地温柔,润物细无声,细致的温柔有时候更为致命。

沈清川不懂为何尚小楼看到一根木簪子,他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怔怔地似根木头望着自己。

沈清川以为尚小楼想起了什么,忙说道,“你是... ...记起了什么吗?”

尚小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沈清川怕尚小楼太失落,让他不用多想,说道,“因缘自有际会,你一时未想起,也不用太过忧心。”

沈清川带尚小楼去饭店吃臊子面,伙计手脚麻利,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臊子面,沾满酱汁的肉沫浇在面条上,看起来很有食欲。

“你尝尝这家店的臊子面很出名,秋渡尝尝带我来这,今天我带你来... ...”沈清川眼睫被腾起的白雾遮掩,若隐若现,但仍然能感受他眼底的笑意。

莹莹如玉,像是皎洁天上月,映着雪光和人间烟火气,教人不敢看,又忍不住偷看一眼,是某位少年的明月。

“哥哥与冷大夫感情真好。”尚小楼低着头吃面说道。

圆圆脑袋看着有点寂寥,沈清川笑道,“我与他为亲兄弟,感情向来和睦,待你寻到了你的哥哥之前,我会来当你的兄长。”

我的哥哥,只有你一人。

尚小楼抿唇不语,心想我宁愿一辈子都寻不到,一辈子待在你身边,赖着一辈子。

少年心思不可语,沈清川没有察觉到一分一毫,用茶盖拂去茶杯水面的茶梗,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刚才你怎么急急忙忙拖着我走?”

尚小楼抬起眼眸,企图将眼睛睁得圆些,让漆黑眼瞳看起来无辜真诚,说道,“我是怕哥哥被拐子拐走了。”

那人称呼沈清川为小沈先生,自然是认得沈清川的。

他不想让沈清川想起记忆,又想让沈清川回想起他们曾经种种美好的过往,但如果哥哥恢复记忆,大概会回到那人的身边,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他可以忍受沈清川将他当做弟弟,可以忍受一直用这个身份待在沈清川身边,但是他无法忍受沈清川去爱别人,他会发疯的,嫉妒到发疯。

沈清川莞尔一笑,说道,“那人只是错将我认成其他人... ...更何况,我这么大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被拐走?”

“这可说不动,钱帛动人心,美色也动人心,哥哥长得这么美,指不定别人打什么坏主意。”尚小楼说道。

尚小楼说这话的时候,那双墨如檀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沈清川,猩红薄唇微微勾起,不经历流泄出来妖异危险气息,让人忽略他穿着普通衣服,令他像是——

长发披散,端坐在高位之上的末代王爷,有孔雀般的华丽瑰美,有末代最辉煌的余光,高傲自持,该持有一柄扇子才是。

沈清川皱眉,脑海似一闪而过什么,画面重贴模糊,似乎有几分真切,仔细回想,凑近香仔细看清那人影,却又有无形的手搅乱那虚影,荡叠成涟漪。

沈清川很想抓住那一丝线索,似乎那道虚影对他极其重要,想到那虚影要消散,他的心就像被啃咬得缺失了一块。

只是他越想抓住那虚影流逝得越快,努力回忆,头愈来愈痛,头痛欲裂,嘴唇也稍褪血色。

尚小楼见沈清川深锁眉头,脸色如雪泠泠,比之前更煞白几分,赶忙起身走到到沈清川身边,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心吊了起来,神情紧张,问道,“哥哥,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走,我带你去看大夫。”尚小楼心慌如热锅上的蚂蚁,沈清川稍有一点不舒服,他的心就绞成一块碎布,恨不得替沈清川承受那病灾,心甘情愿以身受沈清川的痛楚,哪怕代价拿去他半条命也行。

沈清川缓了一下,最终还是抓不到那虚影半点,连忙拉住尚小楼笑道,“我没事,只是偶尔会头痛,现在我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