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我说——我不... ...”沈清川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 先响起的是啪的一声。

啪——很响亮的一声。

尤其是在这只有三人的空旷客厅里,更是清晰可听。

脸蛋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沈清川捂着脸, 被扇耳光,头微微低垂。

鸦羽般漆黑的发丝粘在脸颊边, 五指掌印就印在如白雪般细软的肌肤上。

太突然了,沈清川微微睁大了眼睛, 像是浸泡着墨玉的澄澈泉水, 稍微一晃就能晃出水花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错愕地盯着地面许久, 没有挪开视线。

关泊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站起来, 站到沈清川的身旁, 手握了一下沈清川的手, 挡在他前面。

沈清川在关泊雅的手搭过来的那一刻,传过来的微凉肤感, 沈清川却像是被烫了一下,长长乌黑眼睫眨了眨,一滴眼泪就似荷叶上滚动的雨珠, 啪的掉下地面, 眼睫没有被濡湿。

关泊雅露出的眼神让人遍体生寒,沈克远又一瞬间被关泊雅的眼神震慑住了。

像冰冷的蛇一样视线, 毫无温度且危险。

“沈大少,我顾念你是清川的大哥,才礼貌招呼你。”

“若你是来这摆家长的架势,大可不必, 还请离开,免得我让人请你出去,裕华公馆的仆人粗手粗脚的,要是弄伤你,到时候就脸上不好看了。”

关泊雅的语调让周围的空气都骤然降温,随着他这话一出,客厅的四个角落里,就出现了五六个穿黑衫的彪壮大汉。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沈克远主动离开,不然就让彪壮大汉动手,架着他出去。

沈克远在打下去的那一刻,很难描绘他是什么心情,愤怒失控,心疼亦有,他将怒火对准这个让他三弟误入歧途的男人,开口冷声说道,“若不是你这样不男不女的人勾/引得他失了心智,他会跟你胡扯在一起?”

关泊雅的狭长微挑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星眸微寒。

“还有我按照家规,管教自己的弟弟,关你一外人什么事,清川过来,跟我回去。”沈克远沉着脸,语气不善地说。

关泊雅轻慢地笑了起来,薄唇弯起的弧度似收割生命的寒冰利刃,嗜血且危险,他松开握着沈清川的手,朝着沈克远的方向,往前跨一步,说道,“那我倒要好好领教一下沈家的家规... ...”

身后有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过来,美得像是一件艺术品。

沈清川握住了关泊雅的手臂,说道,“这事让我来处理吧。”

沈清川定定地对上关泊雅的视线,眼眸清亮,目光很坚定,似有一道火在烧,烧净世间的一切罪恶,白昼如焚。

柔软却不懦弱,那一瞬间沈清川鲜活得似一瞬绚烂的烟火,消磨了关泊雅心中的戾气,眼底只剩一片温软。

关泊雅定住了身子,视线无声地扫过那染着无声焦灼的眉眼,还有沿着丰柔的唇线,隐藏在唇珠的坚决。

半响过去,关泊雅才说一字,“好。”

沈清川放松下肩膀,上前跨一步,他很明白,有些事情已经无法继续逃避下去,需要有一个人勇敢地站出来去面对。

哪怕,是一场要绞碎他心魂的暴风雨。

沈清川对关泊雅危险的语气很熟悉,关泊雅语气越轻越客气,就是他忍耐到底线,即将要爆发的阶段,下手愈发狠辣。

若是他刚才不拦着关泊雅,关泊雅是要动手,而且是下手没个轻重的那种,沈清川是不愿意看到关泊雅和沈克远大打出手的场面出现,不愿他们任意一人受伤的情况出现。

沈清川深深呼了一口气,想要把心中的枷锁放下,他努力弯起眼眸,让嘴角浮起一点笑意,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大哥,我们出去说吧。”

裕华公馆斜对面的街道。

司机老王早就在车内等了一个接近两小时,他还抽了两根纸卷烟,再到不远处的卖糕点店铺买了一份糯米糕垫垫肚子。

从沈府出来载着沈大少到医院,再到这裕华公馆,也没能吃上一口热气的午饭。

司机老王剥开糯米糕底下的那层糯米纸,婴儿拳大小的糯米糕,圆圆一个刚好可以一口吃掉。

司机老王看到远处街尾处,乌泱泱的,围着一大波人,他好奇地伸了伸头,望过去,可惜隔得太远,除了含含糊糊地传来两声喊打喊杀的嘈杂声音,他什么也看不到。

糕点店的老板用竹片做的竹夹翻动着蒸笼里的糕点包子,看看还有多少,最近生意不景气,一大上午都没卖出多少,下午更是少人。

得了空闲,见司机老王一脸好奇地望着远处,就搭话说道,“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前面那群人是在□□吗?”司机老王问道,他听过五小姐说过有些学生会举办□□抗/议的活动,来反对洋人的丑恶行为。

“不是,那两人是犯了事的。”店铺老板说道。

“犯了什么事啊?”司机老王有些好奇了,那么一大波人围在一起,那得犯多大的事啊。

店铺老板原本不爱说这事的,这事说起来也恶心,免得让客人听了倒胃口,但就眼前这一位好奇心满满的客人,他小声地说道,“那两人啊,其中有一位是书商李老爷的少爷,另一位是他家的马奴,被李老爷发现在书房干那有违天和的事。”

“那李少爷不认错,李老爷一怒,就将他们绑起来游街示众,买了几筐西红柿烂菜叶,凡是拿烂菜叶砸他们的都能得一个一铜板。”

“男的和男的还能在一起啊?”司机老王瞪大了眼睛,又说道。

“那李老爷舍得他儿子被人那样羞辱啊,要是出这样的家丑,旁人都是藏着掖着的。”司机老王嘀咕说道。

店铺老板叹了一口说道,“嗐,谁知道呢,李老爷是怎么想的,只听说他家出了这事,李老太太都气昏了头,说给祖宗蒙辱了,这些天李府忙请大夫呢。”店铺老板说道。

“这事你也知道。”司机老王都快怀疑店铺老板是不是那李府的人,对李府的事情了如指掌。

店铺老板讪笑两声,这些事都是他听来买糕点的客人们说的,坏事传千里,他又继续说道,“这条街上的药铺名医,李府的人都请了好几回了,听别人说李老太太可能要熬不过这个深秋了。”

司机老王不禁唏嘘,他在沈府上个星期听沈夫人说过,要给那李老太太准备八十八岁的寿礼。

司机老王还想搭讪多说几句,眼尖地看到沈大少领着沈三少从那气派的裕华公馆出来,急忙走回小轿车,将后车门拉开,说道,“大少爷,三少爷。”

沈克远没有出声,冷着一张脸,沈清川对司机老王笑了笑。

司机老王坐回驾驶位上,不敢多说一句,沈克远坐在后车座的左侧,沈清川坐在后车座的右侧,两人中间隔开很大的一空隙位置,似横着一堵厚厚的空气墙,车内的氛围有些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