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乘舟过峰一万重(第2/3页)

灵龟解释道:“当初青狮被困,颈系铃铛,我耗费了数日,将其铃铛之舌磨断,使他出逃之时免于发出声音……唉,总之都是陈年旧事了。”

司命看着宁长久,道:“这可比你的掩耳盗铃高明多了。”

宁长久尴尬地笑了笑,心想嫁嫁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宁长久持着铃铛,看着老龟,朴实问道:“替你送此物,有何报酬?”

司命也想问此话,毕竟一只五道大妖,身上想来也是藏着不少惊人的法器的。但她碍于身份,不便发问,但宁长久‘代劳’之后,她却还是冷冷地说了句:“庸俗。”

灵龟想了想,道:“除了定海珠,我身上并无他物,他日我死之后,这定海珠赠与你们便是。”

宁长久看着这只老龟,不信任道:“你是五道大妖,还是一只龟,我很难确定我们到底谁先死。”

灵龟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我……时日已无多了,魂灵归天之日,我自会回到此处,你们来寻我便是。”

“回到此处?”宁长久问:“你要去哪?”

灵龟道:“找个寺庙住下,重操旧业。”

司命看了宁长久一眼,轻轻点头,示意离开。

此处妖气冲天,待得时间久了,总会惹来神明窥视,她并不希望自己过多地暴露在神灵的目光下。

宁长久却显然不太满意。

偶遇五道大妖苏醒,理应是一桩机缘,此刻非但什么也没拿到,还被当做了信使……

司命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怎么?你还想将它抓过来炖汤?”

“大人说笑了。”宁长久无奈道。

随后他与身后的老龟挥手作别。

司命与宁长久离去。

老龟一动不动地晒着太阳。

宁长久把玩着手中的铃铛,道:“不知这铃铛会不会有妙用。”

司命淡淡道:“易得的机缘未必是好事,你须知道,我们的人生很可能是循着某条冥冥中的轨迹的,并无闲散落棋,处处皆可能是伏笔。”

“确实如此。”宁长久一边说着,一边收好了铃铛,道:“对了,先前神官大人颐指气使的,好像很是威风啊。”

司命娥眉轻蹙,道:“方才不过演戏而已,你何必这般小心眼……嗯,你想做什么?”

宁长久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去了一片小林子里。

林鸟惊飞。

两人从林中走出时,司命又温顺了许多,唯有冰眸中始终藏着桀骜不驯的气质。

“驭剑赶路吧。”宁长久道。

司命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些委屈,音调拖长:“是……主人。”

司命踏上虚剑,载人而行。

转眼间,又是时近黄昏,暮霭西沉。

宁长久与她自剑上落下。

两人立于一处孤峰之顶。

暮色四合间,峰石于斜阳中生辉,他们的肌肤亦被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司命于孤峰上负手,遥望群川,气度俨然。

奔腾不息的江流在群峰间迂曲盘折,流向北方。

“今夜休憩何处?”司命问道。

两人驭剑许久,所见唯有荒山孤直,并未寻到城楼人烟的景致。

宁长久道:“此处群峰绵延,不知十万百万,要寻一座弹丸小城,恐怕也难如登天。”

司命道:“饮月为食,餐风宿露也未尝不可。放心,我没那么娇贵,你也少装伪君子。”

宁长久好奇道:“我听说有些女子被责罚之时能从中获得些欢愉,你……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

司命心中一凛,俏脸微红,怒声叱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可是神官!”

宁长久道:“你分明不是我的对手,可你这些日子为何总以话语激怒我?我难免遐想。”

“还不是因为你这人太过可恨!”司命冷冷说着,微侧过身子,面朝着残阳,不去看他。

“原来如此。”宁长久并未生气。

他俯下身,看着群峰之间奔腾不息的江水,道:“你辛苦了一日,晚上就由我来吧。”

“你又想做什么?!”司命立刻回头,警惕道。

“别瞎想。”宁长久说了一句,便跃下高峰,穿过云海,来到一片寒雾环绕的竹林之间,他以指为剑,连伐数竹,将其以柔韧细藤捆穿好。

司命缓缓落到他的身后,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宁长久道:“江流向北,我们也恰好向北,正是同路。”

司命冷哼道:“你可真有闲情逸致。”

“可恨之人总有可圈可点之处嘛。”宁长久笑着说道。

司命道:“浪费时间。”

宁长久道:“江流湍急,并不比我们驭剑慢多少的。”

说话间,宁长久已干净利落地捆出了一个竹筏,竹筏很宽,恰好可供司命横卧。

“上来吧。”宁长久道。

司命微一犹豫,足尖轻点,落在了竹筏之上。

这是她第一次坐竹筏。

江水将竹筏稳稳当当地托起,水流触手可及,浪花飞溅,轻轻扑打在身上,带着意料之中的清凉。宁长久坐在前方,以灵力调整者竹筏的方向,防止其倾覆亦或撞上礁石,司命则在后方盘膝而坐下来,她将手指伸向水中,薄薄的、贝母般的指甲轻触着水,高速的水流在指缝间掠过,所带来的紧促感是令人愉悦的。

江流带着他们奔过群峰间迂回的河道,向着远处驶去。

群峰在身侧掠过。

司命抬头望去,险峰高耸,一眼不见尽头,倒是夜空如洗,星斗分明,离自己好似更近一些。

“怒浪翻滚,搅人清梦,这样如何能睡得着?”司命话语平淡地表达着不满。

宁长久道:“摒弃杂音,物我两忘,对你而言应该算不得难事吧?”

司命道:“那不过是虚假的平静,坐怀天地,寂然忘神,才是真正的心静。”

宁长久习惯了她的难以伺候,懒得分辨她的话语,只是道:“随你。”

司命浅浅一笑,也不追究。

月自东方而出,水面如银,淌向群山盘绕的深处,司命盘膝而坐,银发吹舞,神袍当风,眉间的倦意于清风间化作慵懒的笑,她忽地抬袖,于侧边悬崖上斩下一截细竹,握于指尖,手指劲然扣于其上,落指之处,箫洞有序。

司命手持竹箫,贴于唇边,魅舞而动的指间,箫声飘然而出,和着松涛与水声,似仙子乘鹤悠然云去,亦似深闺佳人独往空楼,其间的缥缈与怨慕参差。

宁长久听着箫声,心绪平静,不由回忆起莲田镇与陆嫁嫁泛舟之时。

只是司命的箫声带着若有若无的感染力,宁长久恍然发觉,记忆中陆嫁嫁的脸,竟换成了司命清美的银发冰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