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在日出之时与你相见(第3/4页)

掌柜的微愣,他这才发现,这俊俏的公子哥分明是女扮男装啊。

赵襄儿说完之后,转身离去,宁长久叹了口气,致歉了一声后连忙跟了上去。

“怎么了?”宁长久问。

赵襄儿沉默片刻,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天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客栈中,赵襄儿一个人立在窗边,看着暮色渐合。

宁长久端来了一碗汤圆,走到她的身边,一勺子一勺子喂给她吃。

“心情不好?”宁长久问。

赵襄儿吃着汤圆,心情好了一些。

太阳沉入西边,那里藏着的一切好似也黯淡了下去。

“今天我们早些睡。”赵襄儿忽然道。

“为什么?”宁长久问。

赵襄儿道:“明天我带你去落神峰看日出。”

宁长久不明所以。

赵襄儿已经铺开被褥躺上了床去。

宁长久在她身边躺下。

少女这次非但没有抗拒,反而轻轻地拥住了他。宁长久看着她恬静的脸颊,手轻轻地触到了那微微翘起的上唇,手指她柔软的唇间微微摩挲着,少女眉头微皱,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这次轮到宁长久求饶了。

时光迟缓。

清晨,天还未亮起的时候,赵襄儿便早早地起床,拖着宁长久一道去爬山。

深秋的天很冷,御剑之时更是严寒无比。

宁长久用一件大氅裹着她,将身段娇小的少女抱在了怀中。

“日出有什么好看的?”宁长久不解。

“不解风情……”赵襄儿道:“到时候你就懂了。”

落神峰在赵国的群山之中一枝独秀,其高度甚至不输谕剑天宗的四座仙峰。

穿过了难行的山道,两人终于来到了峰顶。

赵襄儿坐在一颗石头上,缩着身子,抱着膝盖,用大氅裹着自己,目光遥遥地望向了远处的黑暗。

宁长久立在她的身后,轻轻挽起她的长发,削木为梳,淌入漆黑如水的发间,轻轻掠下,将少女微乱的发梳理得整齐。

方圆百里,他们是唯一一对看日出的人。

“要来了。”赵襄儿忽然开口。

宁长久落下了她的发,轻轻地在她身边坐下,随着少女的目光一道望向了远方。

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浅,像是流淌的鸡蛋清,那些明亮的星星也渐渐淡去,退居幕后。天边微白的浅蓝色空无一物,好似一戳可破。而眨眼之间,红色的火便在天空中毫无征兆地烧了起来,与此同时,晨风如无限巨大的浪潮,温柔地淌过了四野,落木在风中发出萧萧的声响,好似万千朝拜的信徒。

火焰像是劈开天地的利剑。

他们分不清迎面而来的到底是风还是光。

体内的金乌如有感召,重新凝聚成形,欢呼雀跃。

宁长久看过很多次日出,甚至是历史来临之前的第一场。

日出虽美,却千年如一辙。而今天是她第一次陪赵襄儿看日出,于是风景似乎也都改换了模样,视野中所有晃动的一切都成了永不湮灭的影。

只是他没能等到太阳升起。

赵襄儿已缓缓站起了身子。

“怎么了?”宁长久问道。

赵襄儿淡淡道:“拔剑吧。”

“嗯?”

疑惑之中,赵襄儿披着的大氅哗然落地,其中那件右衽交领的雪白裙裳也云一般缓缓飘坠。

远处巨大的火球才展露头像,万束光芒还未来得及撕开夜幕,沙沙的风声里,宁长久见到了此生所见过的、最绚烂的美景。

世间再无这般娇艳绝伦的胴体,她婉娈的身段袅娜娉婷得好似轻烟,白壁无暇的出挑玉体上,每一寸曲线都浮着最纯净的光,那些白光在风中被墨色的丝发切割得细碎,纠缠着淡淡的影,在她精致的脸颊上施妆般变幻着,孤寂了千万年的落神峰似迎来了它的神灵,她亦是洛神。

这一刻,仿佛美不再是五官身材的描述,而是她与生俱来的、惊心动魄的符号。

宁长久久久出神,缓缓立起了身子。

他震慑于她的美,更震慑于这曼妙之上绘刻的绚烂——她的身躯上,赫然是一幅正在燃烧的、刺青纹身般的朱雀之卷。

在大氅落下的那瞬,宁长久便看见了这幅火纹绵延般的纹身,但那只是一部分,直到此刻寸缕皆褪,宁长久才终于看清了这幅朱雀神图的全貌。

那繁复的神卷之画几乎蔓延至她整个身躯,那染以朱砂般的神卷描笔纤细,哪怕是羽毛边缘的细绒都历历分明。

雪白的躯体上,每一道纹路都似流淌的圣火,它构建出的神卷宛若一只活生生盘踞在少女雪白身躯上的朱雀,极尽一切可以想象的繁复,好似一整座神国。

此刻,随着少女于伞剑拔剑的动作,这只存在于神话中的朱雀也似在少女躯体舒伸的动作间活了过来。

宁长久这才明白,她的九羽已然彻底苏醒,于是那封印的七十二窍穴也自然而然地冲破了。

至于这是何时发生的事,他不得而知。

朝阳中,宁长久拔出了剑。

他的白衣在晨风吹拂间显得落拓。

太阳缓慢地升起着,它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一点点从地平线上挣扎起身体,向上竭力窜动着,一道道金柱刺破云霄,柔软的云朵被烧成了红彤彤的颜色,那是一片燃烧着火的金色海洋,大海之中似藏着万千璀璨的星。

它一点点地升起,逐渐露出了完整的身躯,然后越来越快,越过了平面又越过了山头,悬挂在了天际,然后一点点褪去原本的红色,变得雪白。

落神峰上的战斗所耗费的,只是一场日出的时间。

赵襄儿重新披上了大氅。

她身上的朱雀纹身已然消逝,肌肤复归白暂。

她的剑收入红伞中。

宁长久的铁剑再次折断,落在了地上。

他持着半柄剑,半跪在地,披头散发,神色说不出的惫意。

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穷尽了毕生所学,甚至借着日出的天象,呼唤金乌,斩出了超越朱雀世界里他最后的那剑。

但他依旧败在了赵襄儿的剑下。

“为什么?”宁长久不明白,她为何变得这般强。

赵襄儿平静道:“昨日见到那身嫁衣时,九羽便醒了。我的神性也越发完整……更何况,当初若非想以世界压你,我直接唤出九羽为剑,你也并无胜算的。”

宁长久坐在地上,手指穿过了头发,仰起了些头,看着少女重归冷漠的脸,自嘲地笑了笑。

他心里同样清楚,若非赵襄儿想要稳操胜券结出世界,然后被自己暗算拖入十目国中,自己确实很难胜得过她。而今天她所展示的,更是她过去从未显山露水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