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繁华的帝都正道上,一位俊美的红衣少年哼着荒腔走板的紫阳小调,步步生风的朝城门走去。精致的玉容和高贵的气质引得路人频频驻足,但那双弯成月牙的黑瞳却无视众人瞩目,只盯着城门迸发着雀跃的火光。

离开望辰塔的凤桐在脑中不断回味适才的一切,脸上写着大大的一个‘爽’字,想想百官那惊恐的摸样——爽啊!想想黄雏那愤怒的表情——爽啊!再想想东阳紫夜听到他留言时会有的反应——真是太爽了!

虽然在祭典上捣乱没有成功,但白虹贯日也并非他撒谎,笨蛋小紫印堂发黑,确是死劫将至,而他将计就计的反阴自己一回,说自己能帮他化解灾难也没有说错,只可惜——

他管他去死!

若东阳紫夜真的度不过死劫,他就再也不用为他做牛做马,再也不用忍受他的阴阳怪气,再也不用对着那张伪善的面孔食不下咽了!

想到今后的快乐日子,凤桐的嘴角痛苦地抽搐了几下,若不是为了维持他玉树临风的公子形象,他真恨不得当场大笑三声以示他的激动欣喜之情。

城门就在近在眼前,预示着他未来的幸福日子也近在眼前,凤桐脚步微微一顿,最后一次回头看向被他抛至身后的望辰塔,幽暗的光芒在眼中一闪而过,随即便潇洒的甩甩袖子迈出了城门。

然而,就在他跨过城门的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突然袭来,强大的压力如决堤的洪水,喧嚣着冲向他的四肢百骸,凤桐俊脸一白,迅速伸手扶住身旁的城墙,修长的手指顿时在墙上留下了五道指痕。

深邃的黑瞳泛起冷光,凤桐轻哼一声,按住胸口咬牙再前行一步,一波更剧烈的疼痛涌来,他脚下一个踉跄,抑制不住的鲜血顿时从他口中喷出,在洁白的雪地上洒下了一片瑰丽的艳红。

悠远绵长的声音浮现出他的脑海:

——我以东阳王室列祖列宗之力束缚你,以血为引,以玉为凭,以城门为界,你将永远不得踏出帝都半步,若有违禁,必定形神俱毁,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该死……”恨恨的咽下翻涌的血气,凤桐俊美的脸上难得涌现出一丝挫败,他不甘心的望着前方洁白的雪路,感觉到肋骨传来喀喀地脆响,心脏更似被一只冰冷的爪子捏紧一般。

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现,原本清晰的视线也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流下,在寒风吹过后凝成了一层寒冽的白霜,与此同时,一道模糊的白影突然从凤桐身边飘过,带来了一股白梅的冷香,凤桐微微一怔,一股熟悉的感觉跃然心头,连带着周身的疼痛也在一瞬间减轻,他迅速回首望去,就见一道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城门的转角。

墨眉轻蹙,凤桐似被牵引一般朝那抹白影追去,而当他退到城门之内,全身的剧痛立刻消失不见,他缓缓吐出胸中浊气,面无表情的望着远方矗立的望辰塔,俊颜上浮现出与他年龄不符的冷沉。

王族血咒。

一经束缚便是永生永世,除非找到下咒的凭依,否则他绝对无法离开帝都。背负这个血咒五年,他从未在意过它的束缚能力,也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却没想到,这血咒竟是出乎他意料的棘手呢。

“这样就想本公子屈服么?”无视嘴角滑落的血渍,凤桐勾唇一笑,原本的幽冷顿时消失不见,黑亮的双瞳中闪过恶作剧的光芒。

既然这么想他留在帝都,那就希望小紫日后不要后悔。

思及刚才那抹怪异的感觉,凤桐挥去因血咒带来的不悦,凭着直觉向帝都西方追去。

西市冉记玉行——

一名身披雪白狐裘的女子优雅的坐在大堂主位上,对堂下的中年男子笑道:“冉老板,贵府公子已在我阁中赊欠了不少银两,如今年关将至,小女子特来将账单奉上,还望冉老板能行个方便,体恤我家姑娘们的辛苦,将贵公子的欠款清算清算。”

冉记玉行的老板冉清群拭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赔着笑脸对女子道:“有劳冬令总管亲自跑这一趟,是小儿无知,竟然敢在绯萦阁里赊账,老朽先在这里向总管赔罪,不知小儿一共欠了总管多少银两?”

冬令右手一抬,随侍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立刻递上了一个银质的算盘,只见她手指飞速在算盘上划过,带起了一道道炫目的银光,口中附和着算盘的噼啪声对冉清群笑道:“这几个月来,冉公子共在我绯萦阁宴请朋友十三次,到墨香宫求得墨宝四十次,到流舞亭亲点舞姬二十次,到堕魂司叫姑娘作陪六十三次,前后加加减减一共赊欠我绯萦阁白银一千八百三十二两,白纸黑字的字据在此,冉老板可还有疑问?”

一千八百三十二两?!

冉清群脸色顿时一变,随后连连作揖道:“没有没有……总管自是不会虚言,只是,这一千八百两银子……”他一脸难色的望着冬令,“不瞒总管,老朽这玉行的生意一直冷冷清清,勉强能顾得上家眷的吃穿,这么大一笔款子,老朽一下子实在是拿不出啊……”

冬令淡淡的瞥了冉清群一眼,“据本总管所知,当今九王爷殿下可是您这玉行的常客,区区一千八百三十二两对冉老板来说应该只是九牛一毛,如今怎么反倒说生意惨淡,连我绯萦阁的欠款都无法偿清?”

冉清群眼中瞬间划过一道厉光,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长叹口气说:“九王爷那等高贵之人又怎会光临老朽这小店,怕是总管误信了什么传言吧。都怪老朽那逆子胆大妄为,老朽这就想办法凑钱,可否请总管宽限几日,到时候老朽一定亲自前去向贵阁阁主赔罪,将欠款尽数奉上!”

“冉清群。”冬令闻言轻哼一声,先前的笑脸全都消失不见,“你可知道,这帝都之内从来没有人敢占我绯萦阁的便宜,在我绯萦阁内白吃白喝。你若是想拖延时间卷款逃跑,就别怪我绯萦阁不念街坊旧情,让你这冉记玉行永远不得翻身!”

“是是是……”冉清群忙点头哈腰的附和:“老朽一定谨记总管所言,绝对不敢和贵阁作对。”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冬令缓缓地站起,优雅的抚平了自己的衣衫,“不管你是砸锅卖铁还是拆房子挖祖坟,明日正午之前,若是我见不到你来还款,本总管就拆了你的玉行拿你家那纨绔公子来抵债,把他卖到花街柳巷里去做小倌!您老可得仔细掂量掂量,有几分能耐敢跟我绯萦阁赖账!腾影,我们走。”

黑子男子微微一笑,紧跟着冬令走出了大宅,朱红大门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回响,冉清群卑微的表情立刻一变,伸手挥退了下人,面色阴沉的瞪着从内室走出的冉元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