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喵呜……喵呜……”

凄厉的哀鸣,一声接一声,飘荡在雪地上方,令雪下的枯草都为之揪心。

到后来,不知是出于痛楚,还是失了气力,猫叫声渐弱。

好在小皇孙听见了。

他顺着声音的来源寻去,来到被捕兽夹困住的波斯猫面前。

“咦,小猫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小皇孙纳闷地瞅着捕兽夹。

见猫儿看起来很痛苦,他掀了衣袍,蹲下来,研究如何将捕兽夹打开。

“康儿,你不去背三字经,又跑出来玩?你忘了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吗?”这时,章昭训走了过来,严厉地斥责道:“没完成功课,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章昭训许是心情佳,特意梳了高髻,略施粉黛,又挑了见色彩稍艳的衣裙。

冬日寒凉,褶裙单薄了些,她也不嫌冷。

她的这些话,小皇孙全没听进去。

“母亲,你能将小猫放出来吗?”他的心思在救猫上面,单手指了捕兽夹。

“什么猫啊?”

一开始,章昭训只当是普通的畜生落入捕兽夹,没仔细看。

待不耐烦地转过头,定睛一看,她的眉间涌出几许嘲弄之意。

猫嘴上还叼着几朵仙鹤花,雪地上还落着点花瓣。花儿即使沾了雪粒,依然保持新鲜样。

从前,章昭训想看容茶的花,连花房的边都不能沾一下。

人人都以为她最受太子宠爱的妾室。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在东宫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可她不甘心。

凭什么,这世上的好东西都没她的份?

范容茶既然宝贝那些花,她偏要拿来,放在自己殿里。

难道猫是来找花的?章昭训有些好奇猫的举动,再是挑起笑。

花瓣上的咬痕都很模糊,可见猫很舍不得破坏这几株花。

既然范容茶也宝贝这只猫,那她也偏要好生蹂.躏一番。

反正照方才,范容茶与太后对峙的架势看来,范容茶这个太子妃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沦为阶下囚。

“原来是太子妃的猫。”章昭训拉了尾音,勾着芍药的软缎鞋踩到捕兽夹的机关处,用点了力。

这个捕兽夹能扣住小动物的脖颈,几条杠钳制住它们的四肢。

杠上有锋利的锯齿。被章昭训一压,锯齿嵌入猫的四肢。

猫毛细密绵长,看不出任何伤口。

猫身却是肉眼可见地在颤抖。

不过片刻,鲜血弥漫而出,逐渐染上雪白毛发,又滴滴答答地落在雪地上。

红与白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让人见之,触目惊心。

而猫居然一声不吭,只将头伏在地上,默默承受这番痛苦。

旁侧的宫人提心吊胆,“章娘娘,这猫伤得这般重,若是被太子妃知道……”

章昭训未松脚,冷睨宫人一眼,“你们谁看到是我伤的猫?是这只猫自己跑到我的殿内来,不小心落入捕兽夹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小皇孙竟朝她扑了过来。

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力气,竟然能推开她的脚,章昭训险些崴到。

“我可是你亲娘,你这是什么态度?八成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一只畜生?你要是把跟畜生玩的心思放在哄好你父亲身上,我们母子不会到现在,日子还是这般难过。”

小皇孙趴在捕兽夹前,卯足了劲,将杠往上掰。

他涨红了一张脸,眼里隐有愤懑之色,没有回她。

章昭训拎起他的胳膊,怒气冲冲,倒出一腔苦水来。

“要不是为了让你过得好一些,我至于在东宫受气,吃那么多亏吗?早知你是这副德行,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小皇孙抽回胳膊,依然没说话。

掰开捕兽夹,他小心翼翼地将猫托在自己的手掌心,撇下自己母亲。

一双小短腿跑得飞快,不消多时,孩子的身影已如一溜烟般消失。

章昭训想追都追不上,气得回头赏了宫人几个白眼。

“章娘娘,大皇子身边的心玉姑娘来找你。”这时,一名宫人来禀。

“知道了。”章昭训当即转了容色,随宫人去待客。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距上一场雪,不过只有几天,新雪又翩然而至。

东宫的几株红梅树抹上了厚厚的几层雪被,枝杈尖被雪压下,点点红梅隐在雪中,颇有些萎靡不振的姿态。

宝儿及数位宫人分散在东宫各处庭院,时而低头在花草丛寻找什么,时而翘首望着远处,心急如焚,如一群热锅上的蚂蚱。

今儿个也不知是什么日子,坏事接踵而至。

春晓说去找章昭训讨要仙鹤花。而到现在,春晓都还没回来,不知事况如何。

令他们头疼的是,那只新来的猫居然也不见了。

不多时,春晓的身影缓缓出现。

宝儿雀跃地跑去,催促道:“春晓姐姐,你总算是回来,唤你过去呢?”

春晓眉间的愁云散去了些。

她话不多说,抖落伞面上的雪粒,将伞往宝儿手里一扫,便往太子妃的寝殿而去。

太子妃虽暂信了她的话,但转头就见不到她人,定会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果不其然,她一入殿,容茶清婉的声音从床幔内徐徐漫出。

“春晓,花送到李夫人那边去了吗?”

床幔被宫人拨到两侧,系到银钩上。

“连你也要瞒我了?”容茶的额上缠了一尺宽的白布,许是在病中,身上添了分羸弱的气息。

春晓沉了口气,将刚才欺瞒她的事,如实交代一番。

她垂目道:“奴婢去找了大皇子。大皇子差人去了章昭训那边一趟,将花取回来了。奴婢的速度慢,托东宫的侍卫,将花送了过去。”

“大皇子?”容茶目露讶异。

她也没说什么,只侧过头去,露出柔美的弧线。

静默片刻,她的视线移回殿内,往四处逡巡。

“铁柱去哪了?”容茶记得,几日来,波斯猫似乎很黏她。

这会,她却在殿内却找不见猫的身影。

春晓刚回来,也不清楚。

恰在此时,宝儿领着小皇孙进来。

“太子妃,猫……猫找回来了。”宝儿的舌头如打了结,不敢抬头看容茶。

小皇孙双手捧着一只小小的毛团。

那只毛团四肢化脓,失血过多,血和脓水将数撮毛粘到一块,几乎是濒死之态。只有偶尔的挪动,才能让人看出猫还是活的。

容茶眉心紧蹙,伸出去,悬在半空中,不敢去碰。

“你从哪里找到猫的?”踌躇良久,她心惊胆战地抚过猫的脊背,指尖沾了血,轻轻打颤。

小皇孙的手打着抖,低下头,明亮的大眼睛里翻涌出涩意,整个人都是木木的。

一看他的表现,就知道他很难过。

他张了张嘴,到最后什么都没说,掉头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