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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

“为求百分之百确定,我们当然会重新做检验。理论上,这种检验还不是十分成熟,可能会出现误差。”

“是,是。真的吗?”

医生放下手中的文件,凝视着班特,将他从里到外瞧了个仔细。

“现在,你感觉怎么样?你还好吗?”

班特清醒过来,勉强挤出一点微笑,试着镇定下来。

“是的,没事,没问题。刚刚我有点头晕,没事的。”

他笑了起来,笑得急促,笑得很不情愿。随后,他站起身来。

医生也站起身来。

“有任何问题,欢迎随时打电话过来。值班室的电话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接听。”

“不用,不用,”班特连忙制止医生继续说下去,“没事,真的没事。”

“你确定?”

班特又是一笑。这次笑得真挚多了,使人放心多了。

“当然啰。真的,没事的!”

“你回家以后,家里有人照顾你吗?”

“是,是,”班特只顾敷衍过去,“没问题的。”

班特下坡而行,来到宽敞的圆环路上,经过幅员宽广的南岛公园,朝地铁锌矿场站走去。

今年夏天来得可真早,天气已经开始暖热起来。光是这一点就够谢天谢地了。他瞧着号角街上高朋满座的咖啡屋,每个人都欣喜雀跃不已。

大家都好快乐。光是这样就足以使人心暖。终于又度过一个寒冬。

他瞥见街上的自行车骑士,还有人在人行道上慢跑。

两位母亲推着婴儿车,从号角街上的超市走出来,其中一位身上还用绑带绑着小婴儿。小婴儿的头倚在母亲胸前,睡得好安稳。

他心想,真是生机盎然哪!

他知道,这想法真是够老套俗滥的,但是,见到此情此景,脑中还是浮现了这句话。对,没错,真是生机盎然!

他经过锌矿场站的书报摊,老天爷,《今日新闻》的头条又在鬼扯了。

“瑞典医师建议:在所有HIV呈阳性反应的患者腋下刺青,作为标记。”

他刻意撇过头,避开不看那刺眼的标题。今天才在医院得知自己可能呈阳性反应,看到这种标题,心情只会更加郁闷。

几个大概是就读托儿所的孩子正在毛皮湾公园玩耍。他驻足片刻,看着他们玩耍,面对刺眼的阳光,不禁眯起了眼睛。

其中一个孩子把球朝他踢来,想让他加入。他捡起球,抛回给他们,向他们挥手道别;他们也对他挥挥手。随后,他回到位于小丘街的住宅区,他就住在这里。

他的邻居爱琳是个个子矮小的妇人,平常他还会帮她跑跑腿,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见她站在楼梯间,他礼貌性地问候一声。

她告诉他,暖气终于修好了。他答道,太好了。然后,两人礼貌地点点头,算是尽到了邻居的本分,就进入各自的公寓房间,锁上门。

一回到家,班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阳台的门,让和煦的阳光与梅拉伦湖闪动的映影照进室内。天气真是好得不像话啊,他想,真应该跳进长岛区的浴场,好好泡个澡才对。

他养的猫飞快地跑到他跟前,在他脚边磨蹭,喵喵叫着,向主人讨抚摸。他将小猫抱在怀里,和它玩了一会儿;被抚摸的小猫立刻满意地呜呜叫着。班特在公寓里唯一的衣橱里翻找一条带子,一条腰带、浴袍用的绑带,再不然,一条绳子也成。

他不疾不徐地找着。总有可以用的东西吧!

最后,他选了一条足够长的电线。不知怎的,这条电线被他搁置在门口的地板上。

他从天花板挂钩上取下吊灯,小心翼翼地将吊灯放好。这盏大吊灯总共有四根吊臂,以及四个小小的琥珀色陶瓷灯罩,相当贵重,他可不想弄坏这盏吊灯。

电话铃声响起。反正他不赶时间,顺手就接起来。

“喂?我是班特。”

大家都说,他讲电话的声音真好听。

玛格达莲娜从国王花园的公共电话亭打给他,她说,同学们刚从茶馆订了一堆现做的鲜虾三明治,准备开庆功宴,问能不能请他过去,跟大家聚一聚,小酌两杯。

班特把听筒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同时绞尽脑汁,思考着怎样才能将电线打结。他晃神了一下,向对方赔不是,请玛格达莲娜再讲一次。

“我说,我们班上一半的人,还有整个斯德哥尔摩都在茶馆里,等你大驾光临!你什么时候来?”

她咯咯笑了。

班特也跟着笑了。

大家都说,他的笑声仿佛银铃——清脆、悦耳、好听。

“真有意思。我应该等一下就到。”

“怎么回事?你的声音听来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班特开始将自己绑紧。

“有吗?没有吧?没事,一切好得很。我只是……喂,听着,我马上来!”

“好吧。等会儿见!”

“等会儿见。”

班特正要挂上电话,这时,玛格达莲娜又补上一句:“你知道吗?拉许·罗夫格兰问到你哦!”

班特眼神突然一亮。真令他意想不到!

“是皇家剧院的主任吗?”

“对,没错,就是他!”

“天哪!”班特脱口而出,又惊又喜。

“你出名啰,班仔!”玛格达莲娜继续咯咯笑着,“你现在可是大明星了!”

她笑得好开心。

班特也跟着她笑起来。两人笑得好开心。

“我就来了!”班特说道。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他由衷地感到雀跃。他又补上一句:“我们等会儿见。”

“不要给我拖太久!大家就等你一个!”

“马上来,我保证!”

玛格达莲娜挂上电话,告诉同学,大明星班特很快就到。她边走边踩着轻盈的步伐,仿佛在跳舞。

班特挂上电话时,脸上挂着微笑。

拉许·罗夫格兰。皇家剧院。他真的是做梦也没想到!

这样一来,他不就得在苏珊娜·厄斯腾与拉许·罗夫格兰之间二选一了?他哈哈大笑。好困难的抉择啊!

然后,他站上椅子,小心翼翼地将电线绑在天花板的挂钩上。这种事还是得一丝不苟地完成,不能有丝毫马虎。他又笑了,好困难的抉择啊,呵呵!

他将头套进环圈。

他必须踮起脚尖,才能将头稳稳地套进环圈,确实拉紧。

有点不稳,有点恐怖。

在这种情况下要保持平衡还真有点难度。

他镇静下来,做了最后决定。他已经准备好将椅子一脚踢开。他开始用腹部呼吸。

现在,就是此刻。他手中握着自己的梦想。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人生、命运、前途都将在今天决定。

他用鼻子吸气,努力使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他告诉自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恐慌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