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客厅女仆(第2/4页)

“怎么样?”

“他没什么问题,”我说,“我能肯定。”

“一点也不慌乱吗?”

“一年前他继承了一笔遗产,”我说,“但那又怎样?有何不可?我敢发誓他这个人正直无私,光明磊落。”

“毫无疑问,毫无疑问,”波洛连忙安抚我,“别自寻烦恼了。”

瞧他这话说的,像是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们鱼贯进入餐厅。距上次我在这张餐桌上用餐还不足二十四小时,想来真令人难以置信,恍如隔世。

饭后,艾克罗伊德太太将我拽到一旁,一起坐到沙发上。

“我忍不住有些伤心,”她嘟哝着,抽出一条手绢,显然不是准备用来抹眼泪的。“之所以伤心,是因为罗杰根本不信任我。那两万英镑本该留给我才对——而不是给弗洛拉。他应当相信母亲会保护儿女的利益嘛。要我说,他就是不信任我。”

“你忘了,艾克罗伊德太太,”我说,“弗洛拉是艾克罗伊德的亲侄女呀,血浓于水。如果你是他的亲姐妹而非弟媳,那情况就不同了。”

“作为可怜的塞西尔的寡妇,我觉得他也该考虑考虑我的感受,”这位太太用手绢蜻蜓点水般轻拭着睫毛,“可罗杰总那么古怪——就更别提在钱的问题上有多么抠门了。弗洛拉和我的处境都举步维艰。他甚至都不给那可怜的孩子一点零花钱。虽然他会替她支付账单,可总是满心不乐意,还问她买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真够大男子主义的——可是——哎,我都忘了我要说什么啦!噢,对了,您知道吗,我们身上连一分钱也没有。弗洛拉非常不满——满心怨愤。不过当然咯,她依旧深爱着她伯父。可换了哪个姑娘也免不了一肚子委屈嘛。对,我得说罗杰对金钱的态度简直不可理喻。我告诉他,他那旧的洗脸毛巾早都破了几个大窟窿,他居然都舍不得买新的。还有,”艾克罗伊德太太突然亮出她那招牌式的语气一转,“他把那一大笔钱——一千英镑,想想看,一千英镑啊!——留给了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

“拉塞尔那女人呗。我老早就说过,她很不对劲。可罗杰根本听不进别人讲她坏话。他说她是个性格很要强的女人,还说他对她敬仰有加什么的。他没完没了地夸她正直啦,独立啦,道德高尚啦。我可觉得她有点鬼鬼祟祟。她想方设法要嫁给罗杰,但被我及时阻止了。所以她一直恨透了我。这也正常,我早就把她看透了。”

我开始犯愁要怎样才能堵住艾克罗伊德太太的滔滔言谈,进而溜之大吉。

多亏了哈蒙德先生过来告辞,我才抓住机会站起身。

“关于验尸审讯,”我说,“您觉得在哪里进行比较合适呢?是在这儿,还是在‘三只野猪’?”

艾克罗伊德太太张大了嘴瞪着我。“验尸审讯?”她惊愕万分,“可完全没这个必要吧?”

哈蒙德先生干咳一声,小声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是免不了的。”他又咳了两下。

“但谢泼德医生一定会妥善处理……”

“我能干预的事情也很有限。”我冷冰冰地说。

“如果他是死于意外的话……”

“他是被谋杀的,艾克罗伊德太太。”我放了狠话。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意外事故那套理论根本站不住脚。”

艾克罗伊德太太一脸悲戚地望着我。她无非是怕验尸审讯会弄得面子上挂不住,真是太蠢了。我很不耐烦。

“如果有验尸审讯的话,我——我应该用不着回答问题什么的,对不对?”她问道。

“我也不清楚必要环节有哪些,”我回答,“我想雷蒙德先生会替你分忧的,他了解前因后果,可以正式进行证据辨认。”

律师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我确实以为没什么可担心的,艾克罗伊德太太,”他说,“您完全可以绕开这些麻烦。对了,至于钱的问题,您现在是否急需用钱?我的意思是,”见她好奇地望着他,哈蒙德便说,“我是说您手头有没有现金。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安排一下,先拨给您一些钱以供日常开销。”

“这好办,”站在一旁的雷蒙德说,“艾克罗伊德先生昨天刚把一张一百英镑的支票兑成现金。”

“一百英镑?”

“是的,准备今天用来发工资以及支付一些其他费用。现在钱还原封未动。”

“这笔钱放在哪里?他的书桌里吗?”

“不,他一般都把现金存放在卧室。准确地说,是放在一个项圈盒子里。很滑稽吧?”

“依我看,”律师说,“我离开之前,咱们最好去确认一下钱是否还在原处。”

“没问题,”秘书说,“我这就带你们上楼……噢!我忘了,门还锁着呢。”

问过帕后后,我们得知拉格伦警督正在女管家房里质询其他问题。几分钟后,警督带着钥匙回到大厅与我们会合。他开了锁,我们走进门廊,登上狭小的楼梯,就到了艾克罗伊德的卧室。卧室的门敞开着,屋里光线昏暗,窗帘紧闭,床铺还保留着昨晚铺过的样子。警督拉开窗帘,任由阳光倾泻进来,杰弗瑞?雷蒙德径直上前伸手去够一个紫檀木衣柜的顶层抽屉。

“瞧瞧,他这人就这样,把钱放在不上锁的抽屉里。”警督点评道。

秘书有点脸红。

“艾克罗伊德先生完全相信仆人们品性诚实。”他略显激动。

“喔!一点儿没错。”警督连忙改口附和。

雷蒙德打开抽屉,从最里面取出一个皮革制的圆形项圈盒子。他打开盒盖,从中抽出一只厚厚的皮夹子。

“钱都在这儿,”他边说边取出一大沓钞票,“您看看,整整一百英镑,艾克罗伊德先生昨晚饭前更衣时,当着我的面把钱放进这个盒子里,当然后来再也没人动过。”

哈蒙德先生接过钞票数着数着,突然抬起头。

“你说是一百英镑,可这里只有六十英镑。”

雷蒙德干瞪着眼:“这不可能。”他边喊边一个箭步窜上来,从哈蒙德手中夺过钱,大声数了起来。

哈蒙德没数错,总数确实是六十英镑。

“可——可我搞不懂。”秘书嚷嚷着,一头雾水。

波洛问道:“昨晚艾克罗伊德先生更衣就餐时,您是亲眼看着他把钱放进去的吗?您确定他之前没有先花掉几张吗?”

“肯定没有。他甚至还说过:‘我可不想揣着一百英镑下楼吃饭,免得口袋里鼓鼓囊囊的。”

“那事情就简单了,”波洛说,“要么是他昨晚什么时候花掉了四十英镑,要么是有人把钱偷走了。”

“简明扼要地解答,”警督十分赞成,随即转向艾克罗伊德太太问道:“昨晚来收拾房间的是哪个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