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法律和正义的赞扬,或曰:一个有关出生地和国籍的问题(第2/2页)

这些事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老塞吉斯蒙多早已离开了人世,死的时候受到了人们的普遍颂扬,至今大家还记得他葬礼的场景。所有的人都参加了葬礼,他早就没有什么仇人对头了,就连纵火烧他公证事务所的那些人也已不再是他的敌人了。

在他的坟墓前,演说家们发表了讲话,赞扬他的美德,把他说成是可尊敬的正义的公仆、后代人的楷模。

塞吉斯蒙多轻而易举地就把前来找他登记的所有儿童都注了册,使他们成为出生在巴西巴伊亚州伊列乌斯的人,就是对那些显然是在火灾以后很久才出生的人,他也没有去进行认真的调查。他不是对什么事情都怀疑的人,也不是形式主义者,况且,在伊列乌斯刚刚开始种植可可的那个时代,他也不可能这样做。当时,黑幕交易盛行,伪造契约、土地面积证明和抵押债权的事屡见不鲜,公证事务所和公证人在为砍伐森林和开辟可可园而进行的斗争中成了十分重要的工具。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去辨别一份文件的真伪呢?当一个孩子危险地生活在枪战之中,生活在一群群武装的雅贡索之间,生活在致人于死命的埋伏圈里,他又怎么可能去核实他的出生地点和精确日期这类吹毛求疵而在法律上又要求准确无误的细节呢?生命是美好的,又是变化无穷的,让老塞吉斯蒙多怎么去仔细考察出生地点的名称呢?登记注册的时候,一个巴西人出生在叙利亚的一个村庄还是在费拉达斯,在意大利的南方还是在皮兰吉,在葡萄牙的外山省还是在里约多布拉索,这在实际上又有什么关系呢?老塞吉斯蒙多已经让划分土地的字据搞得焦头烂额了,他为什么还要给那些正直的公民制造麻烦呢?这些人只不过是为了履行法律手续才前来给自己的子女登记注册的。他轻易地就相信了那些和蔼可亲的移民所讲的话,收下他们送来的微薄礼品。总会有证明人陪着这些人来登记,这些证明人都是些可尊敬的人物,有些时候,他们说的话甚至比任何合法的文件都更有价值。

如果说偶然有几次他内心曾对那些人讲的话产生过怀疑,也绝非是因为来登记的人多付了些手续费和工本费,或是给他的老婆扯了一块布料,给他的院子里添了一只母鸡或是一只火鸡,才使他又打消了怀疑,转而变得心安理得起来,而是因为他和大多数人一样,衡量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当地人,不是看他出生在哪里,而是要看他为当地办了些什么好事,有没有勇气闯进森林去面对死亡挑战,种下了多少棵可可树或是开办了多少家商店,为本地区的发展做过多少贡献。这就是伊列乌斯人的想法。塞吉斯蒙多的一生历尽沧桑,有丰富的生活经验。他老于世故,对人有很强的理解力,所以办起事来就不是那么优柔寡断的了。他的经验和理解力都是为这个可可产区服务的,至于优柔寡断,恰恰是由于人们摒弃了它,巴伊亚州南方的城市才有了发展,修建了公路,开辟了庄园,办起了商店,建成了港口,盖起了楼房,出版了报纸,向全世界出口可可。城市的发展靠的是开枪和打埋伏,伪造字据和虚报土地面积,凶杀和犯罪;靠的是雅贡索和冒险家、妓女和赌棍,还有鲜血和胆量。有一次,塞吉斯蒙多曾考虑过他应该谨慎一些。在测量塞克罗·格朗德森林的面积时,他突然产生了这个念头,因为在这么一大笔黑幕交易中,他所得到的报酬却微乎其微。结果,他的公证事务所被纵火烧毁,自己腿上也挨了一枪。子弹打错了地方,也就是说,错打在他的腿上了,因为这一枪本来是朝他的胸口打来的。从那时起,他就不再那么一丝不苟了,要价也低多了。多亏了上帝,他更像一个真正的伊列乌斯人了。正因为如此,当他年过八十离开人世的时候,人们怀着真正崇敬的心情来参加他的葬礼,怀念这位在当地堪称是具有公益心和献身正义的模范人物。

纳西布出生在叙利亚,并在那里度过了他最初的童年,在这以后很久的一天下午,经过公证人塞吉斯蒙多一只令人尊敬的手,这个穿着绿色天鹅绒灯笼裤的孩子却变成了一个在巴西出生的巴西人。